靖王的话如同惊雷,炸开了皇帝对她“妖异”的忌惮,更撕开了庆阳侯府这“照拂”之下血淋淋的杀机。投靠靖王?无异于与虎谋皮!他看中的,是她失去“青波”后依旧存在的、能引动食物“真意”的能力,更是她心中那焚天的恨意和复仇的执念,想将她锻造成一柄指向皇帝的刀!
拒绝?她和阿沅在这京城,便是无根的浮萍,随时会被庆阳侯府的暗流,甚至皇帝那冰冷的“清理”旨意,撕得粉碎!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每一息都无比漫长。靖王并不催促,只是隔着窗缝,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如同耐心的猎手,等待猎物做出最终的选择。
苏窈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夜露的腥气和铁锈般的血腥味(来自她掌心的伤口),刺得她神智异常清醒。胸腔里翻腾的恨意、恐惧、不甘、愤怒……在这冰冷的清醒中被强行压缩、凝聚。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窗缝后靖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这一次,她眼底那择人而噬的凶光已然敛去,只剩下一种淬火后的、近乎冷酷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没有立刻回答“愿”或“不愿”。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寒冰相击,清晰地回荡在这方寸之地:
“王爷要民女这枚棋子,不知……欲置其于棋枰何处?又将如何,保棋子的‘车’……万全?”
(“车”,象棋中最重要、需要全力守护的子力,此刻暗指阿沅。)
窗缝之后,靖王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微光。他没有立刻回答苏窈这近乎摊牌的反问,只是低沉地、意味深长地道:
“好问题。那么苏姑娘,掌稳灯,且听本王……落子。”
苏窈那句“保棋子的‘车’万全”的问话,如同冰棱坠入深潭,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窗隙里激起无声的寒漪。昏黄的油灯光晕在她眼中跳跃,映出那深潭之下冰冷彻骨的漩涡。她在问价,更是摊牌——阿沅,是她的命门,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摆上棋枰的筹码。
靖王窗缝后的身影纹丝未动,那深邃如寒渊的眼底,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激赏的微芒。这女子,比他预想的更清醒,也更危险。她没有被滔天的恨意冲昏头脑,也没有被眼前的绝境压垮脊梁。她在用仅存的筹码,试图撬动这盘死局的天平。
他没有直接回答苏窈的反问,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流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苏姑娘是聪明人。本王要的,是你这枚能引动‘真意’的奇兵,而非一个被困死囚笼的废子。令妹,自然不会是弃子。” 他微微停顿,窗缝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苏窈,投向屋内熟睡的阿沅方向,那目光不带温度,却有一种冰冷的承诺意味,“庆阳侯府这滩浑水,本王会让人‘搅’得更清些。明日,自会有人来接引你们姐妹,迁往‘澄园’。”
“澄园?” 苏窈心头一凛。那是京城有名的清幽之地,传闻乃前朝一位雅士所建,如今却不知在谁名下。靖王竟能在皇帝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掌控这样一处地方?这能量……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