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府,晚晴苑。
苏晚静静地听着紫月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讲述着,长公主府内发生的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戏,
清丽绝俗的脸上,缓缓漾开一抹浅淡却意味深长的笑意。
“玉佩……就这么摔了?”苏晚轻轻挑了挑秀眉,“这位长公主殿下,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具几分魄力与决断。”
这一摔,摔碎的不仅仅是一块玉佩。
更是彻底摔断了与誉王之间最后一丝转圜的余地,也昭示了她要与誉王不死不休、玉石俱焚的狠戾决心。
“可不是嘛!郡主您是没瞧见那场面!”
紫月兴奋得小脸通红,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激动,
“听说长公主当场就气得呕了血,险些一命呜呼!
醒过来之后,二话不说,立刻命人备车入宫,披头散发地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哭了个天昏地暗,死去活来!”
“将誉王如何设计利用柔嘉,如何唆使其盗取玉佩,又如何将御赐之物死当于暗娼馆的种种龌龊行径,
全都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捅了出去!现在整个宫里都炸开了锅,人仰马翻呢!”
“哦?”苏晚放下手中的医书,莹润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皇上与太后,作何反应?”
“皇上当场龙颜大怒!雷霆震怒!据说连御案都给掀了!当即下旨,
将誉王褫夺一切职权,禁足于誉王府,严加看管,听候进一步发落!
还下旨痛斥丽嫔教子无方,品行不端,连带着将丽嫔也打入了冷宫!
太后娘娘虽然未曾多言,但那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
看来,誉王这次……是彻底栽了,不死也要脱层皮!”紫月幸灾乐祸地说道。
苏晚闻言,清眸微闪,却并未流露出太多喜色。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尘埃落定。
誉王虽然遭受重创,被禁足府中,但毕竟是龙子凤孙,身份尊贵。
皇上或许会因盛怒而重重责罚于他,但要说就此一蹶不振,甚至直接赐死或废黜,恐怕……还为时尚早。
毕竟,皇子谋逆,或犯下这等滔天大错,对于皇室的颜面而言,也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更何况,后宫之中,还有淑妃那条蛰伏已久的毒蛇,在暗处虎视眈眈。
誉王倒了,最高兴的,恐怕莫过于她和她所扶持的太子慕容轩了。
“那柔嘉郡主呢?她……她又会被如何处置?”紫月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柔嘉?”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胆大包天,偷盗御赐之物,罔顾宫规,
私自逃离宫禁,甚至还与心怀不轨的逆贼勾结……桩桩件件,皆是弥天大罪。”
“虽然长公主会为她豁出性命去求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太后娘娘已经降下懿旨,将她……
即刻送往皇家寺庙青灯古佛,带发修行,终身不得还俗,不得踏出寺门半步。”
皇家寺庙,名为清修之地,实则……与那阴冷孤寂的冷宫,又有何异?
而且,还是终身监禁,永无出头之日。
对于心高气傲、爱慕虚荣、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的柔嘉而言,这比一刀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百倍,绝望千倍。
从此以后,求而不得,身败名裂,在无尽的孤寂、悔恨与绝望之中,了此残生。
这,便是苏晚为她精心挑选的,最适合她的结局。
“哼!真是便宜她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了!”
紫月撇了撇嘴,显然觉得这个惩罚,还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苏晚浅浅一笑,并未多言。
柔嘉的结局已定,她那份血海深仇的复仇名单之上,又轻轻划去了一个名字。
下一个……又该轮到谁了呢?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隔着重重宫墙,望向了那片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皇宫深处。
丽嫔被打入冷宫,已是翻身无望。
淑妃却依旧隐匿爪牙,深藏不露。
苏雪那个贱人,在府中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看似风平浪静的后宫与朝堂,实则暗潮汹涌,杀机四伏。
誉王虽然暂时被死死压制,但他那颗不甘蛰伏的野心,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就像一头受了重伤的猛兽,只会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更加嗜血危险。
而她,苏晚,必须赶在他再一次蓄力反扑之前,变得更加强大,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彻底掌控全局的绝对力量。
“紫月,”苏晚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派人,务必盯紧誉王府的一举一动,还有……淑妃的景仁宫,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遗漏。”
“另外,太子慕容轩那边……也要多加留意,不可掉以轻心。”
敌人的敌人,未必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但……或许,可以成为一枚暂时有用的棋子。
太子慕容轩,这位看似温和儒雅、与世无争的储君,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储位之争中,表现得未免过于平静,过于置身事外了。
平静得……有些反常。
苏晚总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其城府之深,手段之高,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无害。
或许,她也该寻个合适的机会,好好地“接触”一下这位未来的……对手?
亦或是……可以暂时利用的盟友?
就在苏晚凝神沉思,仔细权衡着下一步计划的利弊得失之际,一个小丫鬟忽然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郡主!郡主!不……不好了!”
“宫里……宫里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淑妃娘娘……突然……病倒了!”
淑妃病了?
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
苏晚秀眉微蹙,清冷的凤眸之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直觉告诉她,此事……恐怕,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晚的目光落向了前来禀报的小丫鬟,
“病得如何?”
“可曾请太医瞧过了?”
那小丫鬟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不轻,小脸儿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慌张与不安。
她连忙躬身回话:“回郡主,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淑妃娘娘是昨儿个半夜里头,突然就发起高烧来了!”
“浑身都滚烫得吓人,嘴里还尽说些胡话呢!”
“今儿一大清早,皇上就亲自派了太医院的张院判,前去为娘娘诊治了。”
“张院判说……说是淑妃娘娘受了风寒,又兼着忧思郁结于心,这病情来势汹汹,怕是得好生静养些时日才行。”
风寒?
忧思郁结?
苏晚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弧。
这话听起来,倒是与当初丽嫔那个蠢货装病的说辞,有那么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以淑妃的段位,若当真是装病,绝不可能如此拙劣,轻易便被人看穿。
她心思深沉如海,行事向来滴水不漏。
前几日凤仪宫锦书中毒那桩事,她便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片叶不沾身,
甚至还巧妙地借了她的手,狠狠敲打了丽嫔一番,足见其手段之高明,城府之深沉。
如今,誉王被禁足府中,丽嫔失势被打入冷宫,长公主更是恨誉王入骨,后宫的局势,已然变得微妙至极。
在这个风口浪尖的节骨眼上,她淑妃,却突然病倒了。
而且,还病得如此“及时”,如此“恰到好处”。
这其中,实在令人玩味。
她是真的病了?
还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