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的语气里带着几许不容置疑的决断,观音奴低头,轻声应了。她知道,这是老朱对她的一种恩赐,也是对她这段时间以来,默默照顾朱樉的一种肯定。她心中感激,却也明白,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个已经逝去的何阿方。
明天,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回到繁华却也复杂的西安。观音奴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也有对老朱和朱樉的感激。她知道,自己带着何阿方的骨灰回西安,不仅仅是对一个老人的尊重,更是对自己过去的一种告别,是对新生活的一种期许。
何阿方只是她临时的“阿翁”,但她却在这位老人的身上看到了汉人的荣耀,难怪,这块土地上的汉人们几千年来历经数次磨难,最终仍然屹立在这里,她突然明白当初自己的大哥为什么一直要让自己学习汉人的文化。
也明白王保保最终为什么会自尽,败给拥有无数这样的人的大明,并不丢脸。
“我们会好好安葬他的。”观音奴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定。朱樉同样表示如此,从何方死亡的瞬间开始,秦王朱樉或许就不再是历史上那位暴戾无情的朱樉了,那么,观音奴最终的下场,也不会再如从前。
同样,不会有后来的那秦王侧妃邓氏啥事了,对于这样的结果,唐仨仁自然不会反对,至于朱樉将来知晓真相,那又怎么样?
当天夜里,唐家铺举行了一场篝火晚会,老朱跟马皇后并没有参加,下午的时候就回去了,朱樉与观音奴没有跟着一起,而是准备明天早就直接从唐家铺出发前往西安。
路上需要花的时间可不短,对于朱樉而言,太子大哥在这里也是一样的,长兄如父,他似乎在朱标身上看到了那位何阿方年轻时的影子。
“这世上,能够为自己家人不顾一切的人,不管年纪,不论男女,其实都有相似之处的,比如你的父皇与母后.....”
晚会上,朱樉呆呆的坐在酒桌面前,观音奴并没有陪在他身边,因为肖伊人与村里的一些姑娘们将她拉走了。
听到这番话时,朱樉抬头看见了唐仨仁,对于这位唐家铺的村长,以前只是听父皇和母后提到过一次,当然还在市场上听到过“唐家铺”出品这个词,突然明白,老朱让他明天上午再出发,或许就是想让他这位秦王朱樉见上这位唐仨仁一面吧?
朱樉心中暗自思量,这位唐仨仁,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他仔细打量着唐仨仁,只见对方面容平和,年轻的眼神中要说透露出睿智与沉稳是不可能的,举手投足间就是一个坐不住的家伙,就这么一个年轻人,居然能在这小小的唐家铺,创造出如此多的奇迹?
想到此处,朱樉不禁对唐仨仁多了几分好奇,他端起酒杯,向着唐仨仁轻轻一举,然后一饮而尽。这一举动,算是在向唐仨仁表达着自己的敬意与友好。
唐仨仁看到朱樉的举动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历史上名声不怎么好的秦王,或许被自己的一些安排直接扭转往好的方面发展了。
“不必这样,我与太子平辈论交,他叫我老唐,以后你或许也可以称我一声老唐吧....”
二十多岁的年纪,被人称为“老唐”,朱樉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拒绝,那边太子大哥似乎在唐家铺很受欢迎,不少年轻姑娘已经围上去了。
当然,唐家铺的姑娘可不是冲人家太子身份去的,毕竟在唐家铺,不仅老朱与马皇后的身份极少人知晓,太子也一样,人们认的只是朱标“副村长”的身份。
刚才唐仨仁的一番话,也算是开导他朱樉了,朱樉自然听出了唐仨仁话语中的善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理我都知道,只是心里堵得慌....”
当一个人某一天发现,在面对一些事情真正的无能为力时,也能够认识到自己的无能时,其实已经是一种好的开始了。
“呵呵,人生短短数十载,哪怕一些朝代,也不过两三百年,回首一下过往千年,再看一眼天道洪荒之下,我等算什么?”
被这么一问,朱樉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位唐村长居然问出这么一个“巨大”的问题来。
“别发呆,我问这些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抛开你的身份不讲,咱们这些人,在天地之间,实在是太过渺小了,你的父皇母后同样会老去,我们也一样,而我们所经历的这么些事情,数年之后你再回头看一眼,其实也就那样.....”
“我们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所有事情,真的,就像生老病死是一种规律....我们改变不了,但我们可以选择一种我们喜欢的方式去面对死亡....”
“这,便是人,活着的人....”
唐仨仁的声音平静而深邃,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朱樉望着唐仨仁,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似乎在这一刻,悟到了某种生命的真谛。是啊,无论身份如何尊贵,终究难逃一死。既然无法改变生老病死这一自然规律,那为何不选择一种更为豁达的方式去面对呢?
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是对唐仨仁话语的认同,又仿佛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释然。“老唐你说得对,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去面对未来。”
朱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一丝释然。
或许,这个时候的朱樉,才算是真正的决定以一种新的开始方式,重新回到他的封地,唐仨仁微微一笑,历史有一种“矫正”性,希望这家伙以后不要让他唐仨仁亲手送走吧。
“我得出发了....大哥,老唐....不用送了。”
次日清晨,唐仨仁难得起了个早,昨天晚上可是答应今天要来送朱樉一程的,此去西安,按照目前的道路运输能力,下次再见朱樉,只怕得按年算了,这水泥路的修建,等过段时间得提醒一下老朱了。
“这一次老唐你倒是大方,光是农具和打谷机就装了十来车,还送了几个工匠,真值得啊。”
朱标看着朱樉扶着观音奴上了马车,不免微微感叹,自己这位二弟,总算是懂事了,都说人必须经历事,不然就没办法快速成长,果然是这么一回事。
“这有什么,反正都是你们老朱家的产业,送再多我也不心疼。”
一句话把朱标呛得不得了,这老唐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似乎是跟他们老朱家有仇似的,跟其他人说话怎么不见这般?
秦王殿下回封地,自然少不了护卫,只不过那些老朱安排的护卫并没有出现在唐家铺附近,那样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秦王在唐家铺?
上马车后,朱樉跟唐仨仁还有朱标挥手告别,唐仨仁露出淡淡的笑容,同样挥手示意,一边跟朱标说起一件事来。
“标哥,你也看到秦王殿下的转变,不仅爱媳妇了,而且回去之后一定能够是位合格的藩王来着,我突然间想起了一门好生意来....”
“哦?什么生意能让老唐你特意提起?”朱标好奇地问,一边对着车队挥手,他深知唐仨仁眼光独到,天马行空。
唐仨仁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你想啊,你二弟也算是个大纨绔了吧?咱们何不利用手中的资源,搞个‘纨绔改造基地’,专门给应天的纨绔们做转变?这样一来,你家老朱就不用天天头疼那家功臣之后又惹出什么事来了....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讲真,历史上朱元璋也算不上真正的大杀功臣,那帮开国功臣们很多都没有活过老朱,毕竟老朱可是七十多岁,在古代算长寿了。
就算老朱没杀他们,他们当时多数都到年纪了,真正杀的那些多数是后来恃功而骄的,明初“四大案”,可以说就一个蓝玉死得最冤,谁让太子后来没了?
朱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这都是些什么奇思妙想?不过,细细想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这些功臣二代岂是能随意教导的?万一哪个国公侯爷不高兴了,你岂不是要惹上麻烦?”
唐仨仁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怕什么?咱们这是做好事,替百姓谋求福祉。再说了,咱们又不强求,愿意学的就来,不愿意学的咱们也不勉强。”
“话说,有你这位太子爷标哥在这里,那帮子勋贵啥的,谁敢来唐家铺闹事?”
朱标点了点头,觉得唐仨仁的话不无道理,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目送着朱樉的马车渐渐远去。
“我看可以一试,二弟的性格我是知道的,能够将他扭转过来,已经是奇迹了,应天那帮子纨绔啥的,估计也没有多少能够扛得住你安排的‘套餐’。”
朱标眼中闪过精光,显然是在想过些天就安排人去绑京城的权贵子弟:“要不,回头我先去叫老三过来,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再去寻个要死的老兵?”
唐仨仁一头黑线,思考片刻后道:“滚蛋,你把那些老兵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