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瑞士阿尔卑斯山脚下的一家私人疗养院里,林念之蜷缩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望着远处终年积雪的山峰。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却驱散不了骨子里的寒冷。
三个月了。自从那天在医院门口晕倒被送到这里,她的世界就只剩下疼痛和药物。心脏的状况比预想的更糟,马库斯教授不得不调整了三次治疗方案。
\"林小姐,该吃药了。\"护士推门而入,端着药盘。
林念之机械地接过药片和水杯。药很苦,但她已经尝不出味道了。这些药能治疗她的心脏,却治不了心里那个不断扩大的空洞。
\"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例行公事地问。
\"很好。\"林念之给出标准答案,尽管她的指尖因为缺氧而微微发紫。
护士离开后,她慢慢滑坐在地毯上,抱紧双膝。这里的医生护士都说英语或德语,没人听得懂她偶尔在噩梦中喊出的中文名字。阿礼...阿礼...
她无数次想打电话给他,想听听他的声音,想确认他是否安好。但每次拿起电话,那段录音就会在脑海中响起:\"...两年协议到期,我们的婚姻就该结束了。\"
“更何况我的眼睛之所以成这样,也是因为她,我没那么傻。”
还有裴老爷子的话:\"作为裴家掌舵人,他不能是个瞎子,更不能有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妻子拖累他。\"
累赘。她就是个累赘。不仅害得阿礼差点失明,现在还拖累他不能专心康复。也许...也许离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胸口突然一阵剧痛,林念之蜷缩得更紧,等待这波疼痛过去。最近心脏发作越来越频繁,马库斯教授说是因为高海拔和情绪因素。情绪...呵,如果她能控制情绪,就不会每晚哭着入睡,就不会在梦中一次次回到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
\"念念?\"苏暖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林念之,立刻快步上前,\"又发作了?\"
林念之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只是有点累。\"
苏暖扶她回到沙发上,手指搭上她的脉搏,眉头立刻皱起:\"心律不齐。你今天又没按时吃药?\"
\"吃了。\"林念之轻声说,目光落在窗外。雪山上空盘旋着一只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苏暖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周老先生让我转交给你。\"
林念之接过信封,上面是外祖父熟悉的笔迹。她不想看,无非是些劝她坚强的话。坚强有什么用?她的心已经碎成千万片,连跳动都困难,何况坚强?
\"还有...\"苏暖犹豫了一下,\"裴延礼的手术很成功,视力恢复良好。再休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林念之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很快恢复平静:\"那就好。\"
\"你不想知道更多吗?\"苏暖试探地问。
\"不想。\"林念之回答得太快,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我们...已经结束了。\"
苏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握住她冰凉的手:\"马库斯教授说,如果你下周的心功能还没有改善,可能需要考虑...更激进的治疗方案。\"
林念之点点头。更激进,也就是风险更大。如果手术失败...也许是一种解脱。她不再害怕死亡,反而害怕这样半死不活地拖着,成为所有人的负担。
\"暖暖,\"她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撑不过这次治疗,你能帮我...带句话给他吗?\"
苏暖的眼睛立刻红了:\"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
林念之微笑,那笑容脆弱得像冬日的阳光:\"只是以防万一。\"
\"要说你自己去说。\"苏暖固执地摇头,\"等你好了,亲自回去见他。\"
回去?回到那个已经签署离婚协议的人身边?回到那个认为她是累赘的人面前?林念之摇摇头,不再说话。
夜深了,林念之躺在床上,听着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窗外,阿尔卑斯的星空璀璨如钻石,却照不进这间被疾病和绝望笼罩的病房。
她摸索着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那只蓝宝石耳钉。阿礼亲手为她戴上的那只。右边空着的耳垂,永远等不到配对的另一只了。
泪水无声滑落。她曾以为嫁给阿礼后,那些在林家时折磨她的抑郁症已经痊愈。没想到它们只是潜伏着,等待时机卷土重来。现在,那些黑暗念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你不配被爱...你是累赘...如果没有你,阿礼会过得更好...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林念之感到胸口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呼吸变得困难。她想按呼叫铃,手却抬不起来。
也许...就这样结束也不错...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见阿礼站在床边,眼神温柔如初。她知道这只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
\"阿礼...\"她轻声呼唤,然后坠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