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族老还是幼时经历过一次,等他反应过来时四周已经开始地动山摇。
有人惊慌失措站起身,可没等一会又因为地面剧烈的颤动摔倒在地。
“别慌!都坐下!坐下别动!”
张族老辈分摆在这,早就慌了神的人听他这么喊,又着急忙慌地坐在了地上。
似恶龙咆哮的声响在暗夜中嘶吼着。
好在这令人恐惧的场景并未持续多久。
转瞬便销声匿迹。
“地、地龙走了?”
村民们东歪西倒地坐在地上,在沉默中等了许久,半晌才像是劫后余生般开口问。
没人敢回应他。
“再等等吧。”
张族老被女儿搀扶着坐起。
恐惧的侵袭让人不安。
不知道家里如今成什么样了。
回想着刚才发生的场景,众人心情沉重。
也是在这时,睡了一觉的楚悠悠动了动,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迷迷糊糊睁开眼。
舅舅~
悠悠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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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刚才的动静,大家都早已没了睡意。
除了睡饱就找吃的楚悠悠,其他人几乎是枯坐到了天亮。
确认没了动静,在不远处的兽群也消失在后山的方向后,按捺不住的村民们才拔腿往自家跑。
“娘......”
回到家,望着满地狼藉,杨氏心头跟着一颤。
杨家依着山脚而建。
此时他们屋前出现了一道沿着后山蜿蜒而来的沟壑。
似斧劈的裂痕将他们的房子一分为二。
房子塌了,院里也堆着从后山滚落的泥土和巨石。
“走,咱们去看看别家的情况。”
杨母当机立断。
只是等他们往村里走才发现大家都没比他们好哪去。
整个桃源村近百户人家房子倒了大半。
家没了,村里走到哪都隐约能听见低泣声。
路上还看见有妇人哭着不顾阻拦想要回娘家看看。
短短的距离却悲伤弥漫。
被抱在怀里的楚悠悠小脸上没了笑意,眉毛也挤在一起。
里正见他们来,叹了口气:“就我家那一片还算是好的。”
至少没塌,还能住人。
本想着熬过了荒年日子能越来越好,可现在——
什么都没了!
杨母也心有余悸,但还是强撑着笑安慰:“人没事就好。”
若不是悠悠,不说房子,人也全没了。
“你说的是。”
里正点点头:“我得去县里走一趟,将这事上报给县令大人。”
他们村好在人都没事,邻村邻镇也不知是何情况。
里正心里也记挂着镇上的女儿。
杨母看了眼丈夫:“让杨喜同您一块去。”
好在临出门前将所有的银钱家当都带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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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六十九年夏。
青州辖下灵溪县惊现地龙翻身。
周边三县皆受影响。
天子下令派遣镇南将军携粮草辎重前往青州救灾。
“将军,再有三日咱们便能抵达青州。”
副将汇报着路程,不忘打量自家将军的神色。
“绕过州府,直接去灵溪县。”
“是。”
见林卫州语气淡漠,副将也不敢多言,骑马赶当前头去布置接下来的路线。
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上,林卫州面无表情。
他没料到再次踏入青州是为了救灾。
二十年前那场败仗依旧历历在目。
父亲将他送回京后用生命守住了城,可他也彻底失去了父亲和妹妹,
只有他,像是个临阵脱逃的罪人。
“也不知陛下是何心思,竟让将军前来救灾。”
“你啊,如今镇国将军府就只剩下了将军,咱们大楚重文轻武,眼下北奴虎视眈眈,陛下能重用的就只有咱们将军了!”
“可是将军他——”
谁都知道青州是将军心里永远的伤痛。
“这也算好事,心病还需心药医。当年将军被送回京,老将军战死,小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许老天保佑小姐没死呢?”
一声叹息后,两个副将都没再说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知道希望渺茫。
在第三日傍晚,林卫州带人赶到了灵溪县县衙。
边陲小城没有了记忆中的繁华,依稀可见灾民蹲在路边。
“将军!”
接到消息的县令站在衙门口等了许久。
“不必多礼。”
自从进了灵溪县辖内,林卫州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将军,下官备了饭菜,您看是——”
“不必,你只管将现在的情况告知本将军。”
他的威压将县令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开始汇报:“这次地龙翻身毫无预警,致辖下三个村落受灾严重。”
“只是......”
县令正犹豫时,被副将一个眼神扫过去,赶忙又道:“有一个名为桃源村的地方,处在地龙翻身之处却无一人死伤......”
无一人死伤?
林卫州脸上闪过讶异。
沉吟片刻:“你找几个人带我们去桃源村。”
“将军,不如先歇息一晚吧。”
副将望着林卫州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不住劝道。
将军这些年一直在南疆抗敌,这次还是重伤才回了京。
养了小半年,身上的伤都没好透,这一路舟车劳顿,别又旧伤复发。
“无碍。”
林卫州起身朝外走去。
在京中他能以酒解忧,如今来救灾,他不能饮酒误事,只能多做些事麻痹自己才不会多想往事。
赶着夜路往桃源村走。
只是林卫州发现越朝西走,路况就越艰难。
直到最后运送粮草的马车被卡住,只能步行。
“我先去查看情况,王齐你们断后,但记住不要耽搁。”
望着抛下马匹跟着县衙捕快轻装离开的背影,副将王齐赶忙。
林卫州赶到桃源村时已是后半夜。
除了鸟叫虫鸣,整个村落都被夜色笼罩。
捕快举着火把指向不远处透着昏暗烛光的地方:“林将军,那有户人家。”
“嗯,时辰不早了,咱们动作放轻些,切勿惊扰百姓。”
屋里,杨淑仪刚把女儿喂饱。
村里大多房子都倒了,只能将人分成男女,安置在还能住的人家中。
里正家最大,分出来留给了带孩子的妇人们住。
“淑仪,你快带悠悠歇着去吧,剩下的活交给咱们。”
其中一名妇人抢过杨淑仪手里刚准备拿去外头洗的碗。
“你若是客气,倒叫咱们于心不安。”
“就是,不是悠悠,咱们现在都不知道成啥样了。”说话的妇人叹口气。
“能成啥样?埋在地下,等来年开春成地肥!”
一句劫后余生的调侃,引得屋里众人齐齐发笑。
“那你便先带悠悠回屋睡觉吧。”杨母接过话茬:“我同你婶子她们再合计合计明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