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佑端坐室中,一尊丹鼎稳稳矗立身前,他指尖微吐灵力,灵材便接连飞入鼎内,鼎下青焰灵火翻涌升腾,瞬间便将灵材熔炼为一汪精纯药液。
待药液交融之际,他眸中精光骤亮,十指如灵蝶穿花般拂点掐诀,丹火随其心念流转,将交融的药液精准凝炼。
待丹火隐去,王瑾佑凝神望向鼎腹,只见其中静静卧着三枚圆坨坨、光灼灼的白色丹丸。
只见几枚丹丸药香内敛,隐有云纹流转其上,赫然是玄阶下品的成丹。
王瑾佑运起灵力,将犹带鼎炉余温的丹丸逐一纳入羊脂玉瓶,略一沉吟,摇头自语道:
“五份灵材只得成丹三枚……终究浪费了些,若这青焰品阶再高一等便好了。”
他炼化收服的这团丹火名为“青芽灵焰”,品阶只是堪堪挤进黄阶下品的门槛,饶是如此,也是价格颇高。
若不是他此时已经突破筑基,多宝阁八成也难以答允他以赊代购,只需按时交付灵丹直至抵清。
静了静心神,王瑾佑正欲再炼一炉,神识却有所感知,下意识地看向门外,只消片刻,门外便传来了王志远通传的声音:
“家主,秦家使者到了。”
王瑾佑闻言蹙了蹙眉,暗暗思忖着。
秦家前几日派人送来了书信,声称有意牵头青云郡的修仙家族设立坊市,选址便在青山县境内,具体细则暂未定下,想必今日便是来商议此事的。
念及此处,王瑾佑神色一肃,沉声道:
“你且先去招待,我即刻便到。”
“是。”
……
前厅之中,秦方旸含笑从侍女手中接过新沏的灵茶,指尖似是无意地拂过少女纤腕,这才慵懒靠向椅背,浅啜一口,茶烟氤氲间,眼帘微阖,似在回味。
身为秦家主家次子,他修行天资或逊于长兄秦方昶,然论起察言观色、周旋应酬的本事,在秦家同辈里堪称翘楚。
由此,凡需在外奔走、联络四方之务,多由他一肩担起。
偏有一点,他耽于风流之癖,尤难自持于红绡翠袖之间,所幸倚仗秦家势大,他又善能权衡进退,倒是避了祸患,不惹大乱。
此番奔走,他心中亦另有盘算,若非如此,在城中寻欢作乐,岂不比这跋山涉水来得惬意自在?
思绪翻腾间,秦方旸心底讥嘲:区区王家,不过仰仗谢家鼻息的炼气小族,蜷缩于青山县荒僻之地,阖族几十口炼气修士,何足挂齿?
倏忽间,他眉头一挑,似有觉察,猛地坐直身躯,抬眼望向厅门。
只见一人身着玄青长袍,腰束暗金缎带,步履沉稳,神色安然,不疾不徐地步入厅内。
秦方旸神念本能欲探,却又硬生生扼住,喉结微动,忙起身深躬,恭声道:
“秦方旸奉家父之命,见过王家主。”
来者正是王瑾佑,他眼帘微垂,目光在躬身垂首的秦方旸身上淡淡一掠,未置一词,径直走向主位落座,方才随意一摆手,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秦兄多礼了,坐。”
声音温淡,目光却未离秦方旸半分。那看似随意的笑意下,如渊如海般的无形威压弥漫开来。
秦方旸心中仅存的一丝轻慢瞬间烟消云散,他表面上虽还维持着世家风仪,重新落座时却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脊背。
他素来阅人无数,方才刹那的感知绝不会错,眼前这王瑾佑,绝非寻常。
心中了然,面上的笑容顿时热络了几分,掺杂着恰到好处的敬重,秦方旸放低声音道:
“王家主百忙,今日冒昧前来,是方旸叨扰了。”
“秦兄乃贵客,登门拜访,何言叨扰,无碍,无碍。”
王瑾佑抬手示意,早有侍女悄无声息地奉上香茗,他并未碰那茶盏,指尖在扶手轻叩两下,目光沉静地看向秦方旸,开门见山道:
“秦家书信提及,欲牵头诸家在青云郡设立坊市,选址落于青山县,此事关乎郡中各族及地方民生,非同小可,不知贵族可有了具体章程?”
秦方旸敛定心神,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巧玉盒,开启盒盖,里面却并非丹药,而是一枚灵气微烁的玉简。
他将玉简取出,敛容递上,自有侍从趋步上前承接转呈,秦方旸微微欠身,低声言道:
“此乃家父与族中长老草拟之意,详录坊市规模、规制章程,请王家主过目。”
王瑾佑接过玉简,却未立时查阅,只置于身前几案,淡然道:
“坊市诸事,头绪繁杂,非一时可定,秦兄不妨先提纲挈领,尤其这各家所享的收益之数,不妨直言。”
王瑾佑话音甫落,秦方旸眉峰似不经意一动,身形略微前倾,语气沉凝道:
“王家主明鉴,这收益分润,实为要枢所在。”
他目光凝注王瑾佑,朗声道:
“经家主并族中长老初定,我秦家既为坊市牵头者,为诸方奔忙周转,耗资颇巨,心力更是不薄,故此,所取净利,当先占两成之数。”
话语一顿,见王瑾佑面色如常,便继续道:
“青山县位处青云郡咽喉中央,为坊市根基重地,秦、谢二家根植县中,守御周章,保坊市安泰之责不容轻忽,因此两家亦各取两成,另有多家附庸炼气小族协理日常运转之细务,也共分润两成。”
“至于王家……”
秦方旸话锋至此微转,终吐本意:
“治下地界恰与泾东郡相接,若王家能遣族中修士,为坊市另辟通往泾东郡之通衢,自当共享两成之利。”
“所余两成,一成充作坊市公库,资周转、维缮之用,另一成暂且搁置,若日后有他郡有益于坊市之强援引入,再作定夺。”
王瑾佑早有预料,秦家早在谢、李两家相争时便作壁上观,期间不知从中攫取了多少利益,却在坊市一事上拉上王家一起,定然不会如此简单。
眼下的泾东郡便像是一块烫手山芋,山越要争,其背后的仙宗要争,月璃宫也要争,就连秦家,恐怕也已觊觎许久,想要借着坊市的由头染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