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夜,深沉粘稠。财团总部大楼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像巨兽疲惫的眼睛。法务部所在的第18层,更是死寂一片。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制造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假象。
档案室深处,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士兵,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和旧皮革混合的沉闷气味。
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绝密-未决诉讼-长赢集团”的加强型合金保险柜,静静地矗立在阴影里。柜体冰冷厚重,密码盘和指纹锁闪烁着幽微的冷光,如同守卫秘密的钢铁卫士。
值夜班的保安老林,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抱着保温杯,缩在档案室门口的小隔间里打盹。鼾声轻微,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监控屏幕在他面前无声地闪烁着各个角落的静态画面,一切如常。
突然!
一阵极其细微、却又连绵不绝、如同亿万只蚂蚁在朽木深处同时啃噬的“沙沙”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空调的低鸣,钻进了老林的耳膜!
那声音起初很轻,若有若无,像是幻觉。但渐渐地,它变得清晰、密集、如同潮水拍岸,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持续性!
老林皱巴巴的眼皮动了动,鼾声停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茫然地转了转,侧耳倾听。
“沙沙…沙沙沙…”
声音还在!而且…好像是从档案室最里面传来的?
一股寒意顺着老林的脊椎悄悄爬了上来。这层楼晚上就他一个人!哪来的声音?老鼠?可档案室防鼠措施是顶级的!他抓起桌上的强光手电,深吸一口气,推开小隔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巨大的档案室。
“沙沙…沙沙沙…”
越往里走,那声音越清晰!如同无数细小的锉刀在同时摩擦!在死寂的档案室里,这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头发毛的生命力!
手电光柱如同利剑,刺破昏暗,扫过一排排冰冷的档案柜。光柱所及之处,只有静止的金属和整齐排列的档案盒。声音的源头似乎还在更深处…那个角落!
老林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手心冒出了冷汗。他握紧手电,一步步朝着那个存放着“长赢绝密”保险柜的角落挪去。
“沙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如同黑色的潮水在耳边涌动!
终于,手电光柱定格在了角落那个厚重的合金保险柜上!
光线下,老林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足以成为后半生噩梦的一幕!
只见那保险柜厚重的合金柜门缝隙处!正源源不断地、如同溃堤的蚁穴般,涌出密密麻麻、指甲盖大小、通体油黑发亮、背甲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蟋蟀!
它们太多了!如同黑色的石油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瞬间就覆盖了整个柜门!并顺着光滑的柜体表面,如同粘稠的黑色液体般向下流淌、蔓延!
“沙沙沙沙沙——!”
啃噬的声音骤然变得无比响亮、无比狂暴!如同无数把微型电锯在同时开动!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老林惊恐地看到,那些油黑的蟋蟀,它们那如同微型镰刀般锋利的口器,正疯狂地啃噬着保险柜柜门边缘的…防火密封胶条!那坚韧的胶条在它们口器下,如同松软的蛋糕,被轻易地撕碎、吞噬!而随着胶条的消失,柜门的缝隙…正在肉眼可见地变大!涌出的蟋蟀更多了!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随着柜门缝隙扩大,更多的蟋蟀如同黑色的瀑布般涌出,它们不再满足于啃噬胶条,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一部分顺着柜体爬向地面,一部分则直接扑向了保险柜旁边堆放的几摞还没来得及归档的…厚厚的法律文件!
“嘶啦…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纸张被撕裂啃噬的声音密集响起!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老林清晰地看到,那些坚硬的法律文件封面、那些装订整齐的内页,在黑色蟋蟀潮水般的覆盖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是被咬碎,而是…被啃噬!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纸张迅速变薄、破碎、化为无数细碎的纸屑!蟋蟀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如同被亿万只微型粉碎机处理过的、如同蕾丝般破碎的纸屑地毯!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重的纸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味的怪异气息!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终于冲破了老林因为过度惊骇而痉挛的喉咙!他手中的强光手电“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向一边,光柱胡乱地扫过天花板。
“虫…虫祖宗!虫祖宗饶命啊!!”
老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行,涕泪横流,裤裆瞬间湿透!他看着那片仍在疯狂蔓延、吞噬一切的黑色虫潮,看着那扇正在被啃开缝隙的保险柜,如同看到了地狱的大门正在向他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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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之城”核心控制室。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正清晰地分割显示着财团法务部档案室的实时监控画面——正是老林那个滚落的手电筒照射出的、混乱摇晃的视角。画面里,黑色蟋蟀的潮水已经覆盖了小半个档案室地面,如同活着的黑色地毯在涌动,所过之处,文件化为齑粉。角落那个保险柜的柜门缝隙,在蟋蟀锲而不舍的啃噬下,已经扩大到一个拳头宽!更多的蟋蟀正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
陈墨看着屏幕上那如同地狱绘卷的景象,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和解气!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转头看向程长赢,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程总!‘铁颚’全部就位!啃穿保险柜密封层只是时间问题!财团这些年构陷我们、行贿官员、伪造合同的所有纸质黑料原件,全在里面!最多十分钟,就能给它们开个天窗,打包传回来!”
程长赢负手站在屏幕前,墨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片吞噬文件的黑色浪潮。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告诉小东西们,慢慢吃,吃干净点。特别是…带红色‘绝密’印章的。”
“明白!” 陈墨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
控制台上一台独立的、连接着特殊生物信号接收器的仪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屏幕上代表“铁颚”蟋蟀生命信号的绿色光点,有十几个突然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同时,仪器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却尖锐异常的声波信号!
“怎么回事?” 陈墨立刻扑到仪器前。
“异常信号!来自…财团保险柜内部!” 陈墨飞快地调出信号分析,“是…是某种高频驱虫声波!功率不大,但频率极其特殊!正好落在我们给‘铁颚’设定的生物信息素接收频段边缘!产生了强烈干扰!有几只靠近声源的‘铁颚’…生物芯片过载烧毁了!”
程长赢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保险柜里有驱虫装置?财团提前防备了生物入侵?”
“不像!” 陈墨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将捕捉到的声波信号进行降噪、放大、频谱分析,“这声波模式…很怪!不是市面上已知的任何驱虫设备频率!倒像是…某种生物本身发出的警告或驱离信号?!”
生物信号?程长赢的瞳孔微微一缩。保险柜里除了文件,还能有什么活物?
“能屏蔽干扰吗?” 程长赢问。
“可以!需要三分钟调整‘铁颚’的接收频段!” 陈墨的手指快成了残影。
“加速。我要看到柜子里的东西。” 程长赢的声音不容置疑。
监控画面上,保险柜的柜门缝隙已经扩大到足以伸进一只手。黑色的蟋蟀浪潮依旧汹涌,但靠近缝隙内侧的区域,蟋蟀的活动似乎出现了一丝迟滞和混乱,显然受到了那未知声波的干扰。
三分钟在紧张中流逝。
“搞定!干扰屏蔽完成!‘铁颚’!给我冲!” 陈墨狠狠拍下回车键!
指令通过生物信息素无声下达!
监控画面中,那些原本在柜门缝隙处有些犹豫的蟋蟀,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狂暴指令!它们无视了那尖锐的声波干扰,更加疯狂地朝着扩大的柜门缝隙涌去!如同黑色的洪流,瞬间灌满了缝隙!
“沙沙沙沙——!”
啃噬声达到了顶点!伴随着金属被刮擦的刺耳噪音!
突然!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扇厚重合金保险柜的柜门,在内外夹击(蟋蟀啃噬铰链和锁具内部结构)之下,终于不堪重负,猛地向内弹开,撞在柜体内部,发出巨大的回响!
柜门洞开!
早已蓄势待发的几只携带高清微型摄像头的特殊“侦察蟋蟀”,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进了保险柜内部!
控制室主屏幕上,瞬间切换出保险柜内部的实时画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文件和档案袋。但很快,镜头就被保险柜最深处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巢!
一个用被啃噬得极其破碎的纸屑、混合着某种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粘稠物质,以及大量蟋蟀排泄物…构筑而成的、巨大而丑陋的巢穴!巢穴紧贴着保险柜的后壁,结构复杂,布满孔洞,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腥臭和腐败气息!
而在巢穴中央,一个相对干净的凹陷处,静静地躺着一枚东西。
那是一枚…蛋?
不,不像蛋。它只有鹅蛋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暗琥珀色。外壳光滑,没有任何纹理,却隐隐有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红色光晕在内部流转。它静静地躺在纸屑和秽物构成的巢中,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却又充满诡异生命力的气息。
刚刚那干扰“铁颚”的尖锐声波,似乎正是从这枚怪异的“琥珀蛋”内部发出的!虽然微弱了许多,但依旧能通过侦察蟋蟀的拾音器捕捉到。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陈墨看着屏幕上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怪蛋,头皮一阵发麻,“文件堆里孵出来的?财团在保险柜里养蛊?!”
程长赢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枚怪蛋,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那层暗琥珀色的外壳,看清里面的本质。他沉默了几秒,声音低沉而冰冷:
“不是财团养的。” 他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巢穴周围那些被啃噬得极其彻底的纸屑,“是这小东西…自己‘生’在这里的。它需要…纸。或者说,纸里面的某种东西。”
就在这时!
“嘶——!”
一声极其尖锐、带着强烈愤怒和警告意味的嘶鸣,猛地从保险柜内部传来!声音穿透了侦察蟋蟀的拾音器,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屏幕上,只见那枚暗琥珀色的怪蛋,表面流转的暗红色光晕骤然变得明亮刺眼!如同心脏般剧烈地搏动了一下!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蛋壳顶端,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如同发丝般的裂纹!
一股更加浓郁、冰冷、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精神压迫感的诡异气息,仿佛透过屏幕,瞬间弥漫了整个控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