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星哼了一声,正要回嘴,被老姐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跟那种人计较什么?
苏文星回了个又委屈又怒的表情。
要么沈知行当他大姐夫,要么哪凉快哪呆着去!总之没有苏月的事!
老姐也真是,苏月的眼神都快要看直了,也没点紧迫感……
苏扶摇一眼就知道这个弟弟心里琢磨啥,瞪了他一眼没吱声。
沈知行这不是压根就没搭理苏月么?
再说……再说自己和沈知行现在也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呀。
而此刻,她小婶也是探头探脑的:“这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谁啊?”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谁也跟你们家没关系!到底什么事,赶紧说!”
她小婶顿时哎呦了一声,撇撇嘴刚要呛回去。
苏文国干咳了一声。
今天还有正事呢!
她小婶只好强行把注意力从刚才那个小伙子身上收回,直奔主题:“妈,你说我从刚进来开始你就老挤兑我们。”
“今儿来啊,是找扶摇有好事!!”
“扶摇这年纪也不小了,该琢磨终身大事了不是?”
“苏月认识个顶好的对象,人家说了,愿意出三百块的彩礼钱!”
苏母唾沫星子横飞,把那连影儿都没见过的孙浩夸得地上难找天上难寻。
“小伙子那是一表人才,家里头也趁!这好事儿,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可不敢错过……”
她满心以为,这三百块和那堆好话能把苏扶摇一家砸晕乎。
哪成想,话还没秃噜完,苏老太太第一个就炸了毛!
老太太压根不知道孙浩是哪路货色。
她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儿:苏文国一家子黄鼠狼给鸡——呸呸呸,反正就是没安好心!
这男的,肯定不是啥好玩意儿!
连给沈知行提鞋都不配!
“滚!扶摇的亲事轮不着你们来瞎掺和!”
老太太嗓子眼儿里都冒着火气,“我们嫁闺女不是卖闺女!别说三百,就是三千块堆成山,我们眼皮子都不带夹一下!赶紧给我滚蛋!往后别登我家的门!”
苏文国还不死心,腆着脸:“妈,您这火气也太冲了!我们这不是一片好心嘛!过了这村真没这店了……再说了,这事儿您一个人说了能算?总得听听大哥大嫂的吧?”
“呸!”苏老太太一口啐在地上,“旁的事儿他们管,这事儿?就我老婆子一个人说了算!滚!立马给我滚!”
苏文国脸上挂不住,臊得通红,作势就要起身走人。
苏月赶紧扯住她爸胳膊,使了个眼色,冲苏老太太挤出个笑:“奶奶,好歹……好歹见见人再说呗?”
“我打包票,您见了人准能改主意!而且孙浩跟我姐,其实……”
苏扶摇的脸顿时冷下来。
好啊,在这等着她呢!
其实刚才苏扶摇就想张嘴了,但老太太跟连珠炮似的,根本没给她机会。
此时更是不用苏扶摇出手。
老太太连苏月这个孙女的面子也懒得给:“你姐啥样人我比你清楚!你们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少在这儿编排你姐!滚!都给我滚!”
苏月那点委屈劲儿上来了,嘴一撇:“姐是您孙女,我就不是了?奶奶您说话也太难听了!”
“我说话难听?”苏老太太眼刀子嗖地射向苏文国两口子。
“那是你们办事儿难看!啥叫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当年的事儿你们能当屁放了,我老婆子忘不了!”
“住着我的房,吃着我做的饭,穿着我洗的衣,孩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末了咋样?把我这老骨头挤兑出来了!”
“你们是吃人饭不拉人屎!现在又憋着坏来算计扶摇?”
“门儿都没有!窗户缝儿都没有!”
苏文国那张脸,红得发紫,紫里透黑,活像块酱猪肝。
臊得再也待不住,拽着老婆孩子,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老太太胸口那口气还顶着,呼哧呼哧直喘。
李红梅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妈,您消消气,快喝口水顺顺!”
老太太接过杯子,那手气得直哆嗦:“当我老糊涂了?他们那是没安好心眼子!这事儿想都甭想!敢再来,我拿大扫帚拍出去!”
“吱嘎——吱嘎——”
轮椅碾地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苏建国听着外头吵嚷得厉害,不放心,摇着轮椅艰难地挪出来了。
苏扶摇忙上前,把父亲推到桌边,又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爸,是我们吵着您了?”
看着老娘脸色铁青,媳妇也愁眉苦脸,苏建国眉头也拧成了疙瘩:“刚……刚谁来了?吵吵啥呢?”
李红梅叹口气,把刚才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苏建国听完,忧心忡忡地看向女儿:“他们说的那男的……跟你一个厂?”
苏扶摇点点头:“嗯,以前是车间主任。可那人……品性不行!赌钱给抓了,这会儿估计还在里头蹲着呢!”
“赌钱?!”苏老太太刚压下去的火噌又窜起老高,“我说啥来着!丧良心的玩意儿!”
“过日子最怕沾个赌字!这种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嫁!嫁过去那就是跳火坑!”
李红梅心里也犯嘀咕:“可……他们图啥呢?苏月知道那孙浩的底细,干嘛还上赶着来坑咱家闺女?”
事到如今,厂里那点糟心事儿也没必要瞒着了。
苏扶摇就把之前苏月拿孙浩好处、骗孙浩说自己对他有意思的事儿抖搂出来。
“这事儿厂里都发公告处理完了。”
“我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
“多亏了……沈厂长帮忙查清楚……”
老太太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都跳了跳:“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就知道那女人养不出好笋来!”
“连自己亲堂姐都敢算计,她那心肝是黑的吗?”
“还有你那个混账弟弟苏文国!”
老太太连着苏建国一块开炮:“那也是个糊涂蛋!被老婆闺女牵着鼻子走,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打听清楚,就敢跑来给侄女提亲?”
“还三百块彩礼?我孙女一辈子的好光景,就值他三百块?”
“呸!指不定收了孙家啥黑心钱呢!”
“我这是上辈子造了啥孽,养出这么个丧良心的东西……”
苏建国捧着水杯,手抖得厉害,半天也送不到嘴边。
他眼神黯淡得像蒙了层灰,重重叹了口气。
“唉……都怨我这身子骨不争气……”
“这些年家里头紧巴,外头人都知道咱家缺钱……”
“他们……他们才觉得,三百块就能买了我闺女的终身……”
“是我……拖累了扶摇啊……”
他说着,眼圈通红,声音哽咽。
苏扶摇鼻子一酸,眼眶也热了。
上一世,就是自己糊涂,连累爹妈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这辈子,说啥也不能再那样了!
她一把抓住父亲的手:“爸!您说啥呢!这跟您有啥关系?”
“是他们心术不正!就算您好好的,他们该算计还是算计!”
“您的病一定能治好!您看,我和文星现在都能挣钱了,攒下不少了!”
“咱家的日子,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好!爸,您信我,往后只会更好!”
苏建国连连点头,老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是……日子是好点了……可我这病……治不好的,甭再为我这废人糟蹋钱了……”
苏扶摇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爸!您才多大岁数?咋就治不好了?咱现在有这个能耐!一定能治好!”
苏建国只是苦笑摇头:“爸不想拖累你们……现在这样……也挺好。倒是你的婚事……你自己得上心……沈厂长他……”
老房子的墙薄,隔音差。
外头楼道里,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苏建国的话头顿住了。
苏扶摇却听懂了父亲没说出口的意思,脸上一热,不自觉地就低下了头。
吱呀——
房门被推开。
是沈知行又折回来了。
他看着屋里人个个脸色不对,眉头微蹙:“刚听着这边动静挺大,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出什么事情了?”
苏老太太瞅瞅苏扶摇,没吱声。
苏扶摇迟疑了一下。
抬头对上沈知行那双满是关切的眼,心里头莫名地一暖。
沈知行不只是邻居,是厂长,更是……能说上话的朋友。
没啥好瞒的。
她脸上有点发烫,略带尴尬地说:“也没……没啥大事儿。”
“就是苏月不死心,拉着我小叔小婶又来了……替孙浩提亲,把那混蛋夸得天花乱坠……还说能给高彩礼……”
猜到苏月来者不善,可万没想到是为了这事儿!
沈知行脸上看着还平静,眼底却像结了层寒冰。
看来,光开除苏月,还是太便宜她了!
早知她狗改不了吃屎,就该送进去和孙浩一个号子!
还有孙浩那王八蛋,都蹲进去了还不消停?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惦记苏扶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老太太的火气又被勾起来:“他们就是想从中捞好处!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苏扶摇忙挽住奶奶胳膊:“您刚才不都骂过一通了?气也该消消了。”
老太太平时嘴快,气撒完就拉倒。今天这事儿却像扎了根刺。
“丧良心的玩意儿!把个赌鬼往自己亲侄女怀里推!他苏文国的心让狗吃了?”
“还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看是专挑自家人往火坑里推!他们那么稀罕孙浩,咋不把苏月嫁过去?”
“三百块?三千块又咋样?我们老苏家再穷,嫁闺女也不图那俩臭钱!”
“扶摇将来找婆家,人好、心正比啥都强!……”
……
苏扶摇臊得不行,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年头,姑娘家的婚事被这么当众掰扯,臊得慌。
而且奶奶这话……怎么听着总有点指桑骂槐的味儿?
李红梅赶紧扯了扯婆婆的袖子:“妈,沈厂长还在呢……喝茶,喝茶。”
苏老太太撩起眼皮,目光炯炯地看向沈知行:“沈厂长,你说句公道话,那个姓孙的赌鬼,他配得上我们扶摇吗?”
沈知行被问得一怔,随即斩钉截铁地摇头:“不配!绝对不配!”
那烂人,给扶摇提鞋都不配!痴心妄想!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听说那姓孙的以前还是个啥主任?”
“在厂里怕是有点根基吧?他以后……会不会给我们扶摇穿小鞋使绊子?”
孙浩参与赌博,就算不开除,那车间主任的位子也甭想坐了。
给小鞋穿?他没那个权。
沈知行眼神坚定,语气沉稳:“您放心,别说孙浩现在已经被开除了,就算没有,只要有我在厂里一天,就绝不会让苏扶摇同志受半点委屈。”
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准话!
她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你是厂长,咱们又是紧邻,有你看顾着扶摇,我这心啊,就能搁回肚子里了。”
苏扶摇只觉得耳朵根子滚烫,小声嘟囔:“奶奶!人家沈厂长日理万机的……再说我自己能行……”
而且……
而且前世,苏扶摇记得,沈知行只在厂里留任了一年。
差不多到了冬天的功夫,就要走了。
此刻苏老太太脸一板:“你一个姑娘家,被那种人盯上容易吃亏!有沈厂长在厂里照应着,我才能放心!”
苏扶摇下意识抬眼看向沈知行。
沈知行的目光也正望过来。
四目相对。
苏扶摇只觉得脸上轰的一下烧起来,像被火苗子燎了,慌忙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