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的西夏骑兵们马蹄翻飞,铁甲在暮色中泛着幽冷的光,自以为突破了谷口的阻拦,正欲纵马向谷外逃窜。
未跑出半里地,忽闻两侧密林深处传来 “咔嚓” 机括轻响,宛如寒蝉振翅,却在瞬间化作撕裂空气的锐啸。
“不好!有埋伏!” 为首百夫长话音未落,两侧林梢骤然腾起密如骤雨的箭矢。泛着寒光的弩箭穿透暮色,带着破甲裂石之力,如蝗群般扑向骑兵队列。
前排战马首当其冲,铁蹄尚未踏碎面前的碎石,已被数支弩箭钉穿马眼,悲鸣着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掀翻在尘沙中。
“是丐帮!” 有识货的西夏兵嘶吼出声,却被接踵而至的箭雨堵回喉咙。
弩箭簇簇相连,在林间织成死亡之网,有的穿透铁甲缝隙,有的钉入咽喉马腹,转瞬间二十余骑便如麦垛般倒伏,猩红血珠溅上枯松虬枝,在暮色里绽开妖异的花。
烟尘弥漫处,雷古拄着青铜丐头杖踏碎尸身,虬髯上凝着血珠,九枚铜环震出嗡鸣:“龟儿子的党项人,当大宋的黑风谷是通衢大道?”
原来是蜂群被硫磺火与巨石困锁在谷中与西夏军缠斗之际,雷古已快速赶回了谷口埋伏处。
“雷帮主,西侧机弩还剩三匣!” 隐在树影中的丐帮弟子扬声禀报,竹棍挑开灌木丛,露出暗埋的铜制弩床,弩臂上刻着的青蚨纹在血水中若隐若现。
原来丐帮日前趁夜潜入谷侧,将机弩伪装成枯木,只等西夏骑兵踏入这死亡陷阱。
残余的五骑仓皇调转马头,却见谷口突然燃起三堆篝火,陆鹭携神臂弓立于火畔,弩箭对准最后一名百夫长的咽喉:“西夏狗贼,出征前可想过有这一日?”
弓弦震颤间,箭矢穿透对方面甲,将其钉死在身后的枯松上,狼牙战盔滚落尘埃,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夜风卷起谷中血腥味,雷古用丐头杖挑起百夫长腰间的狼首令牌,铜环磕在令牌上发出清响:“乐老哥,这群狼崽子,就当给你和横山的兄弟们血祭了!”
密林深处传来微弱的梆子声,三长两短,正是丐帮的平安信号,说明谷中战事已定,众人相视一笑,血污模糊的脸上露出释然。
此时的黑风谷口,西夏骑兵的尸身如刺猬般插满弩箭,铁甲与断箭在篝火中泛着冷光,恰似一面面锈蚀的墓碑,铭刻着丐帮埋首黄沙的血性。
夜色浸染山峦,刘廿跟在邹三娘身后踉跄前行,蟒纹玉带在腰间晃出细碎的银芒。山路两侧荆棘勾住他的锦袍,暗纹在月光下裂开数道口子,恰如他此刻慌乱的心绪。
“快些!” 邹三娘的铁爪靴踩碎崖边碎石,回声混着身后隐约的犬吠,惊得松枝上的夜枭扑棱棱飞起。
她发髻上的青铜铃铛不慎撞在岩壁,清响在空谷中荡开,却被刘廿恶狠狠地捂住嘴:“蠢妇!想引狼来吗?”
两人七拐八拐钻入松林,月光被枝桠筛成碎银,洒在邹三娘腰间晃动的狼首铜牌上。
那本是西夏梁皇后亲赐给刘廿的信物,此刻却映着刘廿煞白的脸。
三丈外的山坳里,阿月的狐裘领口蹭着鸭蛋儿的破袄,两人伏在老槐桠间,黑袍下摆被夜风掀起角,露出阿月袖中淬毒的银针。
鸭蛋儿的小弩已扣住弦,弩箭泛着幽蓝的狼毒光泽,却被阿月冰凉的指尖压下弩臂。
“再等等。” 阿月的西域官话混着沙砾质感,琥珀色眸子盯着刘廿,“那狗贼如今功体未破又有帮手,贸然出手我们讨不到便宜。”
鸭蛋儿咬着下唇,指节把弩身攥得发白。他想起陇东镇醉驼泉的血案,想起阿月姐肩头打的弩箭伤,喉间苦涩:“可他这一走,又该去哪里找——”
“嘘。” 阿月突然按住他的后颈,“此人为权谋划一生,机关算尽,定然不会就此放弃,很快会再见的。”
黑水城的碉楼被夜色染成狰狞的剪影。
叶年年垂眸盯着陶瓮中翻涌的赤蝎,指尖捻起的狼毒草粉末簌簌落入瓮中,毒雾升腾时,她腕间的青玉铃铛悄然发出一声轻响。
那是薛少卿当年所赠,此刻藏在袖口暗袋里,随呼吸微微震颤。
“枯叶,城主唤你。” 巡卫的甲胄擦过石门,狼首纹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叶年年起身时,藏青色袍角扫过瓮边的血渍,那是今早新取的活祭心血,如今已与蝎群融为一体,正如她用 “枯叶” 之名织就的伪装。
城主府的回廊蜿蜒如肠,壁龛里供奉的狼头骨嵌着红宝石,在她经过时折射出诡谲的光。
她记得薛无能的密信里写过:“黑水城的母蛊以人心血为引,每任饲养者皆活不过三年。” 如今她接手这差事已两月,指尖的毒痂层层脱落,尚未触及脏腑,却在昨夜发现饲养室地砖下的暗格。
里面半卷人皮图谱绘着蝎蛊变异之法,墨迹间凝着暗红血珠,正是薛无能留存的心头血,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日日积攒,如今有了这半缸才能免了自己受苦。
“枯叶,这月母蛊为何活性减弱?” 城主的金刀拍在案几,震得狼首杯里的血酒晃出涟漪。
叶年年跪地时,余光瞥见书案角落压着的青铜锁片,纹路与薛无能信中所绘分毫不差。
她叩首时故意让发丝垂落,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锐芒:“回城主,需用生人血热养三日,属下这就去准备。”
退出城主府时,夜风扑来。卷在其中的沙砾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薛少卿在回春堂熬药时,烛火映在药罐上的星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