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赵明远低头,灰布衫袖口磨得起毛,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棉线。
他把介绍信递过去,指尖沾着长途跋涉的土灰:“苏小姐,我爹是檀家老宅最后一任管家。”
顾沉砚站在苏檀身侧,目光扫过介绍信上的公章。
省城纺织厂后勤科的红戳有些模糊,但日期是三天前。
他没接,只侧身:“进来说。”
堂屋的灯芯草油灯跳了跳。
赵明远坐下时,木椅发出吱呀声。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露出张泛黄的地契:“1962年,檀老爷让人在老宅夹墙里砌了个暗格。”
苏檀攥着顾小满递来的茶碗,指节发白。
“双生女调换”四个字还在脑子里转,她压下心跳:“说重点。”
赵明远抬头,左眼下方的疤跟着动了动:“您是‘替生’。真小姐被送去山城,您留在省城,为的是引开查抄的人。”他指了指地契上的红章,“可后来查抄的人没找到账本——那本子记着所有转移到海外的资金,还有二十三个资本家的名单。”
“所以你们现在找我?”苏檀冷笑,“我爹醒来说‘快走’,是不是因为有人要抢这账本?”
赵明远没接话,从兜里掏出块半旧的翡翠平安扣:“这是檀夫人给奶妈的,我娘当年在檀家当帮佣。”他把平安扣推到桌上,“您脖子上的翡翠镯,和这平安扣是一套。”
苏檀摸向颈间。
那只祖传的翡翠镯正贴着皮肤发烫。
原主投井前,这镯子是她贴身戴着的。
顾沉砚突然起身:“赵同志,我去灶屋给您添碗水。”他拍了拍苏檀手背,眼神微沉。
苏檀懂。
顾沉砚这是要支开赵明远,去给张所长打电话。
她点头,看男人跟着顾沉砚出去,转身翻出顾小满藏的花布包——里面除了老照片,还有半本日记本,是檀怀瑾的。
日记本第三页边缘有焦痕,字迹断断续续:“7月15,红砖房…阁楼…莫让小檀知道…”
苏檀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小时候,檀怀瑾常带她去城郊的红砖房玩。
那房子外墙刷着红漆,窗台上总摆着两盆太阳花。
“灵泉。”她低声念,快步钻进里屋。
门闩扣上的瞬间,她摸出翡翠镯,念头一动,人已进了空间。
灵泉井泛着幽蓝的光。
苏檀把日记本浸进泉水,湿了的纸页慢慢舒展。
字迹像被人用毛笔重新描过,逐渐清晰:“账本藏于红砖房阁楼第三块松木板下。小檀周岁时,我带她去看过,她趴在地板上数蚂蚁,咯咯笑…”
“原来爹早就知道。”苏檀喉咙发紧。
日记本最后一页,画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旁边写着“我的小檀”。
窗外传来顾沉砚的脚步声。
她手忙脚乱把日记本塞进衣襟,刚跨出空间,门就被推开了。
“张所长回电。”顾沉砚关上门,声音低得像耳语,“赵明远的介绍信是真的,他爹确实在檀家当管家。但最近省城有批人在打听‘替生’的下落。”
苏檀把日记本递过去。
顾沉砚翻到显字的那页,瞳孔微缩:“红砖房?”
“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苏檀攥住他手腕,“爹画的那个小女孩,和老照片里的是同一个。”
顾沉砚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今晚就走。我去借张大队长的自行车,就说你要回县城探亲。”
“嗯。”苏檀点头,突然顿住。
窗外的槐树叶沙沙响。
有什么东西擦过窗纸,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根压弯的树枝,又像…
“有人。”她轻声说。
顾沉砚已经抄起门后的木棍。
他掀开窗帘一角,月光下只有晃动的树影。
但院门口的篱笆被压出个豁口,新断的枝桠还沾着泥土。
苏檀摸向腰间的翡翠镯。
空间里的灵泉还带着她的体温。
她突然笑了,手指勾住顾沉砚的袖口:“不管来的是谁,我们都能接住。”
顾沉砚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天亮前出发。”
窗外的黑影又晃了晃。
这次,苏檀看清了——是双胶鞋的鞋尖,沾着新鲜的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