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寒地冻的,成王李晋之每日在书房中红袖添香,与媚娘一起翻翻捡捡,写写画画。间或,两情缱绻,对酒当歌,对外只说是奉旨闭门思过,实际上过得轻松惬意无比。这日,久阴乍晴,风静日暖,用过午膳后,媚娘娘给李晋之与自己穿上披风,一起到那小花园中闲逛。
远远的望去,“蒹葭院”屋脊上的琉璃瓦,在日光下闪着清冷的光,李晋之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惜了,那所院子是王府中位置最好的所在,哎,也不知秀兰那个丫头如今怎么样了?”
光线耀目,媚娘仰头,微微的眯了眯眼道:“那地方确实不错,若论起冬暖夏凉,也是王府中的独一份。想那尚义县主居住在此处,最适合不过,就凭着她敕封的名头,咱们也得给她最好的居所,以表示对皇上的恭敬。王爷若是关心您的义女,不如咱们过去看看也好。”
“不必了,本王就是想起来顺势问一问。不过就是一个丫头,这福气也太大了些,没来由的让本王心中膈应。”李晋之转头望向远处,有些不悦的说道。
媚娘见他似乎面色不虞,忙握着他的手,轻言细语道:“王爷也不必介怀,这对王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尚义县主不过是在养上几年,顺便找个人嫁出去,说不准还能笼络个女婿给王爷卖命呢?就眼下来说,一个丫鬟得封县主,也彰显了咱们王府的皇恩浩荡不是?那崔家不是也与有荣焉?”
看着她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李晋之叹了一口气道:“媚娘说得倒是轻巧,莫说就是个县主,就是公主,试问谁又愿意娶一个疯子呢?”“王爷多虑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就愿意图个名声。再说,那尚义县主如今好多了,只是看着呆傻了些,并无别的症状。”
“那就好,只要别砸在手里,早嫁人早省心,也能把这所院子腾出来。”李晋之不以为然的拍了拍媚娘的手,漫不经心的说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依王爷眼下的处境,还需要海纳百川。王府虽家资颇丰,可需要花银子打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若不想法开源截流,长此以往必捉襟见肘。”媚娘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只要尚义县主一日不嫁,那崔文雅的嫁妆就还是王府之物,总是可以撑些门面的。”
李晋之从小锦衣玉食,享受着天家富贵,从未因钱财之事忧心过。后来开府另居,先帝赏赐无数,又有王菲侧妃的丰厚嫁妆,自己也俸禄不菲,闻听此言,不免惊诧,疑惑的问道:“以媚娘说来,王府竟沦落至此了吗?”
“那倒不是,不过也得防患于未然,若单是日常开支,那倒是充足丰盈。可若要用于打点,就只能是杯水车薪了。”媚娘斟酌着说道:“这次给皇上送的礼品,样样都是稀缺之物,耗资不少。”
“本王原说不必送的,只需要上个奏折就行了,皇上他也不缺那点东西。是媚娘你执意如此,还搭上了崔文雅的赤金七宝项圈和白玉观音象,这本来就是父皇所赐,如今崔氏刚死,咱们就送进宫去,也不知皇上会做何想法呢?本王心中总是觉得不妥。”李晋之沐浴在阳光里,半明半暗脸上仿佛也带上了一层寒气。
媚娘伸出纤纤素手,给他系了系披风上的丝绦,低声道:“王爷,单上奏折只能表明态度,而无诚意,说不定会让皇上更加厌烦。如今皇后就要临盆,在皇上心中,皇后肚子里的皇子才是他心尖上的宝贝,咱们提前送小孩儿的那些个小玩意儿,竟然会让他心生欢喜。顺带对王爷您也就多了几份兄弟之情,不忍加以苛责;至于送那赤金七宝项圈和白玉观音,则是向皇上表明王府实则并无积蓄,只能拿出先皇上赏赐之物孝敬皇上;让皇上对王爷心生怜悯,如此这般,既表明了王爷您恭敬的态度,又使得皇上以为王爷府中妾室众多,花销巨大,王府里己不堪重负,从而多给王爷一些赏赐。”
“哦,原来媚娘此举是为了哭穷?”李晋之低头问道,见媚娘点头,又无限追忆的说道:“都是本王年少不懂事,母后临终曾给本王留下一笔丰厚的财物。因那时本王年纪幼小,故而都掌握在舅舅手中,谁知舅舅骤然去世,这笔财物也就下落不明了。若是,有了它们的在手中,媚娘又何苦殚精竭虑的算计?”他的手爱怜的抚过媚娘衣领边细细的貂毛。
媚笑报以莞尔一笑,用自己的双手握住李晋之的手道:“是王爷的,谁也拿不走,这些必定都掌握在您那表兄的手中,咱们得想个法子把它要出来才是。”她黑亮的眸光深不可测,“王爷,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难得今日天气这样晴朗,咱们先好好散散心吧。”
天空湛蓝,日光温暖,冬日的花园虽有些冷清,但曲径回廊,虬枝翠竹相映,也别有一番韵味。俩人也未带丫鬟小厮,只有太监小顺子远远的的跟在身后,一路窃窃私语着,刚转过水榭,迎面遇上身着大红绣牡丹锦缎斗篷的肖玉竹。她正扶着丫鬟翠儿的手,娇喘吁吁地走来,那单薄的身形不盈一握,鲜亮华美的斗篷衬托的她那尖尖的小脸泛着淡淡的红晕。晶亮的眼睛如荡漾的湖水,轻蹙着弯弯的眉毛,简直就是一副“西子捧心”般的弱不禁风。
“玉竹,你怎么出来了?看着竟是好些了?”李晋之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含笑着问道。“妾身给王爷请安了!”肖玉竹喘了喘气,由翠儿搀扶着施礼道:“多谢王爷挂怀,妾身这几日略好了一些,躺在房中实在无趣,便想着去看一看廊桥下的锦鲤,不想得遇王爷。”她看着虽是体力不支,但仍不减其风姿,轻声慢语的说完,瞟了一眼李晋之身旁的媚娘,轻轻地扬了扬眉毛道:“武侍妾一贯礼仪周全,多日不见,我虽病着但好歹也还活着,怎从不见你来请安呢?这王府中如今也不讲尊卑有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