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红灯，如同凝固的血痂，死死钉在走廊惨白的墙壁上。时间在死寂中被拉长、扭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消毒水和恐惧发酵的沉重。
林风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矗立在紧闭的手术门前。帽檐的阴影覆盖着他大半张脸，只余下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身上散发的无形威压如同冰冷的领域，将整条走廊笼罩。地上，张强像一滩烂泥，裤裆湿透，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彻底失去了神智。另外几个警察紧贴着墙壁，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制服，连大气都不敢喘。
秦霜站在几米之外，如同一个完美的观察者。她的存在感很淡，却又无法忽视。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林风，也注视着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她在“感觉”，感觉门内那股被强行稳定住、却依旧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能量印记，以及林风身上那如同沉寂火山般、随时可能爆发的恐怖意志。
突然！
手术室门上那刺眼的红灯，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发出急促、刺耳的“嘀嘀”声！紧接着，门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恐慌的骚动！仪器尖锐的警报声穿透厚重的门板，如同死神的狞笑，狠狠刺入走廊里每一个人的耳膜！
“血压骤降！”
“心跳停了！”
“除颤仪！快！”
“不行！伤口内部大出血！找不到出血点！血压拉不起来！”
“准备强心针！肾上腺素推注！”
“主任！病人生命体征在急速消失！”
门内混乱的呼喊、仪器的尖啸、金属器械碰撞的刺耳噪音……汇成一股绝望的洪流，冲击着所有人的神经！
林风搭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下方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发出微不可闻的“噼啪”声。他胸口的玉佩，传递来叶红鱼体内那丝被强行锚定的能量印记，正如同被无形巨手拉扯的琴弦，发出濒临崩断的哀鸣！混乱！虚弱！急速滑向彻底的湮灭！
挑衅！
这是对他权柄最直接的、最赤裸的践踏！
一股足以冻结骨髓的冰冷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轰然从林风身上爆发！走廊顶部的几盏日光灯管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灯光疯狂闪烁明灭！墙壁上挂着的“肃静”指示牌，“啪”的一声，镜面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那几个贴墙站立的警察，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张强如同死狗般的身体，在这股恐怖的压力下，猛地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
秦霜的眉头，第一次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她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冰冷的探究火焰骤然升腾！她能清晰地“看”到，叶红鱼体内那股属于林风的能量印记正在被一股混乱、狂暴、充满破坏性的未知力量疯狂侵蚀、撕扯！那力量……并非源于物理创伤，更像是某种……能量层面的反噬？！这超出了她现有的认知框架！
“废物。”林风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棱，在警报的尖啸中清晰地响起。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现代医学权威的手术室大门。
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恐怖力量在他掌心凝聚！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他竟要强行破门！
“等等。”
一个冰冷、平直、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了这濒临爆发的毁灭边缘。
秦霜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林风与手术室大门之间。她的身形在巨大的威压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她无视了林风掌心凝聚的、足以将她瞬间撕碎的恐怖力量，琥珀色的眼眸透过林风帽檐下的阴影，平静地迎上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暴戾杀意的眼睛。
“强行介入，能量对冲，她会瞬间湮灭。”秦霜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静，陈述着最残酷的事实，“她体内的能量残留，与你的本源同质，但过于微弱，无法承受你本体的力量直接灌注。那股混乱的反噬力量……像是被某种更高阶的、带有‘标记’的毁灭能量引爆了残留印记中的不稳定因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手术室大门，仿佛穿透了钢板，看到了里面正在急速流逝的生命。
“我能暂时稳定住她体内的能量崩解，争取时间。”
秦霜的目光重新锁定林风，那琥珀色的冰眸深处，燃烧着纯粹而冰冷的探究火焰。
“条件：”
“你的血。”
“100毫升。”
“现在。”
条件！
冰冷的、如同实验交易般的条件！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提出！
走廊里幸存的警察们如同听到了天方夜谭，惊骇地看着秦霜，又恐惧地看着林风。这个女人……她疯了吗？！在这个时候跟这个怪物谈条件？！还要他的血？！
林风掌中凝聚的毁灭力量微微一滞。帽檐下的阴影中，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有那深潭般的眼眸深处，暴戾的杀意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翻涌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玩味所取代。
他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掌心凝聚的恐怖力量无声消散，但那股笼罩走廊的冰冷威压却丝毫未减。
“秦法医，”林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如同恶魔在低语，“你的‘眼睛’，果然比我想象的……看得更深。”
他没有问秦霜要他的血做什么，也没有质疑她是否有能力稳定叶红鱼的崩解。那是一种建立在绝对力量和对自身价值清晰认知基础上的、居高临下的默许。
“可以。”林风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答应的只是一杯水的交易，“但若她死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秦霜那平静的琥珀色眼眸。
“你……”
“和她体内的每一丝崩解能量……”
“都将成为我‘理解’毁灭的……下一个样本。”
威胁！
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威胁！
秦霜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威胁只是拂过冰面的微风。她甚至微微颔首，像是认可了这场交易的风险评估。
“成交。”秦霜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她不再看林风，转身走向手术室大门旁边的紧急通讯器，按下了通话键。
“我是法医秦霜，授权编号Alpha-Zero-Seven。”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现在，立刻停止所有强心药物注射。降低体外循环泵功率至基础维持。关闭除颤仪。打开手术室侧门。我需要无菌操作环境，进行特殊介入处理。重复，立刻执行。”
门内短暂的死寂后，响起一个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声音：“秦……秦法医？这里是胸外刘主任！病人她……”
“执行命令。”秦霜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冰冷的铁律，“三秒后开门。三、二……”
咔哒。
手术室厚重的合金侧门，在倒数结束的瞬间，应声开启一条缝隙。浓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合着绝望的气息，瞬间涌出。
秦霜没有任何犹豫，如同精准执行程序的机器，侧身闪入那道缝隙。门在她身后迅速关闭，隔绝了内外。
走廊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仪器警报透过门板传来的微弱余音，和林风身上那如同深渊般的冰冷威压。
林风站在原地，如同雕塑。帽檐下的阴影中，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落在了门内那个正在与死神进行冰冷交易的法医身上。
他的血……
秦霜……
她对“毁灭”的渴望，似乎……远超预期。
* * *
手术室内。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如同审判之光。手术台上，叶红鱼的身体被各种管线缠绕，像一具破碎的玩偶。心电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曲线微弱地起伏着，随时可能变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她的左胸被打开，血肉模糊，断裂的肋骨和塌陷的肺叶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正从某个无法找到的深处汩汩涌出。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主刀医生和护士们面如死灰，汗水浸透了无菌服，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秦霜的突然介入和那道冰冷的命令，让他们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却又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秦霜迅速套上无菌服，戴上手套和面罩，只露出那双琥珀色的、冷静得令人心悸的眼睛。她走到手术台旁，无视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浓重的血腥，目光如同高精度的扫描仪，直接“锁定”了叶红鱼心脏附近那一片正在疯狂逸散、互相撕扯吞噬的暗红色能量乱流！那就是崩解的源头！
她伸出戴着无菌手套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闪烁着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冰蓝色光晕——那是她血脉深处那股沉寂力量的微弱具现！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避开所有重要的血管和神经，指尖带着那冰蓝色的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直接点向叶红鱼心脏上方那片能量乱流的中心！
嗡！
就在秦霜指尖触及那片混乱能量的瞬间！
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意志的反噬力量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顺着她的指尖反噬而上！试图将她那冰蓝色的微弱力量连同她的精神一起撕碎！
秦霜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防护面罩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灯光还要惨白！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反噬的力量比她预想的更加霸道、更加混乱！充满了林风的气息，却又带着一种更高阶的、如同烙印般的毁灭意志！这绝不仅仅是残留印记的崩解！
“标记……是‘源’的标记被触发了……”一个冰冷的念头在秦霜意识中闪电般划过。
她猛地咬紧牙关！精神深处那股沉寂的冰蓝色力量被强行催动到极致！一股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指尖汹涌而出，强行镇压、疏导着那片狂暴的乱流！她的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指尖在叶红鱼心脏周围的几处特殊穴位和能量节点上急速点过！
每一次落指，都伴随着一股冰蓝色能量的注入！每一次点落，叶红鱼身体都剧烈地抽搐一下，口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监护仪上的数值疯狂跳动，警报声更加凄厉！
“稳住！稳住体外循环！”主刀医生嘶声力竭地喊着，手心里全是汗。
秦霜充耳不闻。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片狂暴的能量乱流上。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那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冰冷的理性被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所取代！她在强行梳理、引导、暂时封印那股崩解的力量！如同在即将爆炸的核反应堆旁进行最危险的拆弹！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终于！
当秦霜的指尖带着最后一缕冰蓝色的微光，点在叶红鱼心口正中央时——
嗡！
那片狂暴肆虐的暗红色能量乱流，如同被无形的冰网瞬间冻结、收束！虽然依旧在核心处剧烈地波动、挣扎，如同被囚禁的凶兽，但那股毁灭性的崩解趋势，被强行遏制住了！
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起伏的曲线，猛地向上跳动了一格！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有随时消失的迹象！
“血压回升了！回升了！”一个护士带着哭腔喊道。
“心跳……稳定了？！”主刀医生难以置信地看着监护仪，又看向秦红鱼胸口那片虽然狰狞、但出血似乎莫名减缓了的伤口，如同看到了神迹！
秦霜缓缓收回手。指尖那冰蓝色的微光瞬间隐没。防护面罩下，她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刚才那短短十几秒的强行介入，对她精神力量的消耗极其巨大。
她看都没看手术台上暂时脱离最危险关口的叶红鱼，也没有理会周围医护人员劫后余生的目光。她只是平静地转过身，走向手术室侧门。
门开。
秦霜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她的无菌服上沾染着几滴暗红的血迹，如同雪地里的红梅。防护面罩被她摘下，露出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那双依旧平静得如同冰封湖面的琥珀色眼眸。只是那眼眸深处，残留着一丝强行压制后的疲惫，以及……更加炽烈的、对未知的探究欲。
她径直走到林风面前，伸出手。
掌心向上。
摊开。
一个一次性使用的、密封的真空采血管，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100毫升。”秦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冰冷平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读数，“你的。”
“她的命，暂时稳住了。十二小时内，崩解不会爆发。”
林风的目光扫过秦霜略显苍白的脸，又落在她掌心那个小小的采血管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没有犹豫，没有询问。
他的右手食指伸出，指尖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对着左手腕内侧的静脉，轻轻一划。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划开坚韧皮革的声音。
没有鲜血喷涌。
一道深可见骨的、边缘无比平滑的伤口瞬间出现！暗红色的血液，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粘稠质感，缓缓地从伤口中渗出！那血液在灯光下，竟隐隐泛着一层极其微弱的暗红色光泽，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能量波动！
秦霜的瞳孔，在看到那暗红色血液的瞬间，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那琥珀色的冰湖深处，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
她迅速将采血管的针头精准地刺入林风手腕的伤口。
暗红色的血液，带着沉重的质感，如同具有生命般，缓缓流入透明的采血管中。100毫升的刻度线很快达到。秦霜拔出针头，动作快如闪电，迅速密封好采血管。那冰冷的试管在她手中，仿佛握着整个世界最珍贵的秘密。
林风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秦霜拔出针头的瞬间，两边的皮肉便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蠕动着合拢！短短几秒钟，伤口消失不见，只留下皮肤表面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痕迹！
秦霜将密封好的采血管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精神深处因消耗而带来的疲惫都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她抬起眼，再次看向林风，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那燃烧的探究火焰几乎要化为实质。
“交易完成。”林风的声音低沉响起，打破了沉默，“她的命，暂时寄存在你这里。”
“现在……”
林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越过秦霜，穿透医院的墙壁，投向了城市某个黑暗的角落。
“该去收点……利息了。”
他转身，黑色连帽衫的下摆划过一个冰冷的弧度，迈步朝着走廊出口走去。步伐沉稳，带着一种锁定猎物后的、冰冷的迫不及待。
秦霜站在原地，看着林风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管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散发着暗红光泽的血液。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因精神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颊。
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暗红色能量残留，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正悄无声息地试图顺着她指尖的皮肤，侵入她的体内！
秦霜的嘴角，极其罕见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一个……发现新实验现象的、冰冷的、充满兴味的弧度。
“同化……还是……侵蚀？”她无声地低语，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理性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求知烈焰。
* * *
医院地下停车场。
林风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出现在他那辆黑色轿车旁。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之前叶红鱼留下的。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拿出一个屏幕碎裂、沾着咖啡渍的手机——正是柳菲菲那个。
解锁。屏幕亮起。一条加密的通讯软件信息提示在闪烁。
发送时间：五分钟前。
发送人：未知加密Id。
信息内容只有一张图片和一个定位地址。
图片点开。
是一段极其模糊、光线昏暗的行车记录仪视频截图。截图里，一辆没有悬挂牌照、前脸严重变形的灰色面包车，正疯狂地冲出一条堆满垃圾的狭窄巷道，消失在夜色中。截图角落，隐约能看到一个扭曲的、闪烁着霓虹灯光的招牌一角——“老张废品收购站”。
定位地址：城北，老工业区边缘，废弃的“鑫源”化工厂。
林风的目光落在那个定位地址上，眼神深处，那冰冷的杀意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骤然爆燃！
老工业区……鑫源化工厂……
呵。
找到你了。
他随手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屏幕碎裂的裂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蛛网。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狂暴的咆哮，黑色的轿车如同苏醒的凶兽，撕裂停车场的黑暗，朝着猎物所在的巢穴，疾驰而去。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在他冰冷的瞳孔中，拖曳出一道道血色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