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9月18日的夜晚,奉天城(今沈阳)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秋风微凉,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映照着青石板路。北大营的东北军第七旅驻地,士兵们刚刚结束晚训,三三两两地回到营房。
旅参谋长赵镇藩站在营区的高处,望向远处的南满铁路线。那里,日本关东军的巡逻队频繁出没,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皱了皱眉,低声对身旁的副官道:“今晚不太对劲,鬼子的巡逻比往常频繁。”
副官不以为意:“参谋长,他们天天这样,无非是吓唬人。”
赵镇藩摇摇头,没有多说。他转身走向指挥部,心里却隐隐不安。
深夜10点20分,一声巨响划破夜空。
南满铁路柳条湖段的一段铁轨被炸毁,浓烟滚滚。早已埋伏在附近的日本关东军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的士兵立刻高喊:“中国军队破坏铁路,袭击皇军!”
事实上,这场爆炸是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精心策划的阴谋。他们需要借口,而今晚,就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时机。
爆炸发生后,日军迅速向北大营发起进攻。机枪扫射,炮弹呼啸,沉睡中的东北军士兵被惊醒,慌乱中抓起武器,却迟迟等不到上级的命令。
北大营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第七旅旅长王以哲抓起听筒,里面传来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荣臻的声音:
“奉少帅命令,全军不准抵抗,枪械入库,避免冲突!”
王以哲脸色骤变:“参谋长,日军已经开火,弟兄们正在挨打!”
荣臻的声音冰冷而坚决:“这是命令!少帅在北平指示,避免事态扩大,等待国联调停!”
王以哲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放下电话,对身边的军官咬牙道:“传令……各营不得还击,原地待命。”
指挥部内一片死寂。
命令下达后,东北军士兵茫然无措。他们眼睁睁看着日军冲进营区,刺刀捅进战友的胸膛,机枪扫射毫无防备的士兵。有人怒吼着想要反抗,却被军官死死按住:“不准开枪!这是命令!”
鲜血染红了营房的地面,惨叫声此起彼伏。
赵镇藩双眼通红,猛地拔出手枪,对天连开三枪,嘶吼道:“弟兄们!再这样下去,我们全得死!撤!能跑多少跑多少!”
士兵们终于崩溃,有的丢下武器四散奔逃,有的拼死掩护战友撤退。日军狞笑着追击,整个北大营陷入一片火海。
同一时刻,北平协和医院的舞厅里,张学良正搂着赵四小姐翩翩起舞。乐队演奏着悠扬的爵士乐,酒杯碰撞,笑声不断。
突然,副官谭海急匆匆地闯进来,脸色惨白:“少帅!奉天急电!日军进攻北大营!”
张学良的笑容凝固了。他松开赵四小姐,快步走向电话间。电话那头,荣臻的声音充满焦虑:“汉卿,日本人动手了,我们怎么办?”
张学良沉默片刻,咬牙道:“按原计划执行,不准抵抗,避免冲突扩大。”
挂断电话后,他靠在墙上,手指微微发抖。赵四小姐走过来,轻声问:“汉卿,出什么事了?”
张学良勉强挤出一丝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
消息很快传到天津,时任河北省主席的于学忠正在召开军政会议。副官李振唐匆匆递上一封电报,于学忠扫了一眼,猛地拍案而起:“什么?北大营被袭?少帅下令不抵抗?!”
会议室瞬间安静,所有军官都看向他。
于学忠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日本人这是要吞并东北!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
参谋长低声道:“孝侯兄,少帅有令,我们……”
于学忠厉声打断:“少帅被蒙蔽了!这是亡国之兆!”
他大步走到窗前,望向东北方向,眼中燃着怒火。
9月19日凌晨,日军完全占领北大营,随即向奉天城内进攻。东北军溃不成军,警察部队虽然自发抵抗,但在日军坦克和重炮面前,很快被击溃。
天亮时,太阳旗插上了奉天城墙。
关东军司令部发布公告:“中国军队破坏南满铁路,日军被迫自卫,现已控制奉天。”
消息传出,举国震惊。
天津的于学忠彻夜未眠。清晨,他召集心腹将领,沉声道:“少帅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但东北是我们的根,绝不能坐视不理!”
副官李振唐问:“总司令,我们该怎么办?”
于学忠目光坚定:“秘密联络东北旧部,组织义勇军,能救多少是多少。另外,向南京发电,请求中央出兵!”
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他必须做些什么。
北平的张学良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紧急召开军事会议,但为时已晚。
部下纷纷质问:“少帅,为什么不让我们打?”
张学良面色苍白,低声道:“我……我以为国联会干预……”
于学忠在电报中直言:“汉卿,东北若失,你我皆成民族罪人!”
张学良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
9月19日中午,日军继续向长春、营口、安东等地进攻。东北军大部溃退,少数部队自发抵抗,但孤立无援。
短短数月,东三省沦陷。
于学忠站在天津的城楼上,望着东北方向,喃喃道:“今日之耻,他日必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