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铁路局穹顶的铜钟敲响午夜十二下时,道里区圣伊维尔教堂的彩窗突然爆裂。于学忠侧身闪过飞溅的琉璃碎片,左轮枪管尚带余温。白俄流亡军官谢尔盖的尸体顺着大理石圣母像滑落,眉心黑洞渗出蜿蜒血线,染红了圣母怀中的圣婴石膏像。
“不是我们的人!”副官李振唐蹲身扯开尸体外套,内衬绣着双头鹰徽,“沙皇近卫军旧制服...”话音未落,二楼管风琴台射来十字弩箭!卫士长王勇旋身挥刀格挡,精钢箭头“叮”地嵌入橡木长椅。
暗红地毯上,几滴新鲜血迹引向告解室。于学忠踹开木门的刹那,穿修女袍的女人正将微型照相机塞进《圣经》夹层。她转身时银发簪寒光一闪,王勇的刀尖已抵住她咽喉。
“日本特高课雇的哥萨克佣兵?”于学忠用俄语发问。
女人突然咬破衣领氰化钾胶囊,瞳孔扩散前挤出冷笑:“河本大佐...向您问好...”
松花江铁桥第三号桥墩,冰裂声如鬼魅低语。情报参谋赵明举着风灯,光束里浮动的水纹在铸铁支架投射出蛛网状阴影。“按死者相机胶卷显影,”他指向阴影交汇处,“每日丑时,这里有信号灯闪烁。”
对岸忽现三短一长的绿光。赵明迅速打开怀表式密码本:“明早十点,马迭尔宾馆206房。”
“调虎离山。”于学忠抓把雪按在灼热的枪管上,“查最近三天206房登记簿。”
晨光刺破江雾时,赵明带回泛黄的登记册——俄国犹太古董商伊萨克的名字下,印着模糊的指印纹路:斗形纹中央赫然是微型菊花烙痕,关东军情报部的独有标记。
中央大街的玻璃橱窗内,鎏金自鸣钟奏响《马赛曲》。犹太店主伊萨克擦拭着沙皇彩蛋,水晶灯下他的蓝眼珠像结冰的贝加尔湖。“只是帮朋友寄存货物,将军。”他打开檀木匣,满匣吉林人参须间埋着三根雷管。
后门铃铛骤响!穿貂皮的白俄贵妇摔倒在地,怀表滚落在于学忠脚边。表盖内侧照片上,穿关东军制服的青年正搂着年轻时的伊萨克——那分明是河本大作年轻时的脸!
“我儿子...”伊萨克突然扼住喉咙栽倒,后颈插着淬毒银针。贵妇的貂皮大氅下露出日本忍者绑腿,王勇的飞刀却慢了一步——她撞碎彩窗跃上马车,车帘掀动间闪过杨宇霆管家半张脸。
于学忠掰开伊萨克僵直的手指,掌心是半张烧焦的铁路示意图,齐齐哈尔站标被朱砂圈出重影。
洋葱顶教堂的镀金十字架下,流亡主教安东尼奥捧出圣餐杯:“谢尔盖的临终告解,提到东正教徒在香坊区建立庇护所。”葡萄酒在银杯里荡漾出紫红漩涡,“请将军庇护无辜者...”
于学忠指尖刚触杯壁,袖中暗藏的银匙突然发黑!王勇暴起掀翻圣餐台,酒液泼洒在地砖上“滋滋”冒烟。
“好厉害的箭毒木汁。”随行军医陈思齐蘸取毒液嗅闻,“混了满洲乌头碱。”
唱诗班厢房传来重物倒地声。众人破门而入时,安东尼奥吊在水晶吊灯上晃荡,脚下倒着被割喉的唱诗班少年——少年手中紧攥的乐谱封面,印着杨宇霆私人俱乐部的双枪徽章。
马车店地窖寒气逼人。于学忠将俘虏的头按进冰水桶,白俄佣兵瓦西里的惨叫在冻土壁间回荡。“你们在香坊区找什么?”
“沙...沙皇黄金...”瓦西里牙齿打颤,“1919年高尔察克运黄金的列车...埋在松花江支线隧道...”
李振唐亮出从古董店搜出的隧道图纸:“河本大作要黄金做什么?”
冰面忽现裂痕!瓦西里腰间捆绑的炸药引信急速燃烧。王勇拽着于学忠扑向腌菜缸后,爆风裹着碎冰碴横扫地窖。硝烟散尽时,瓦西里残躯边多了具穿铁路制服的尸体,那人手中握着杨宇霆府上的青铜门符。
开往满洲里的列车包厢里,暖气片烘烤着阴谋的腥气。于学忠展开染血的隧道图:“河本大作要炸的不是黄金列车。”铅笔尖划过中东铁路与南满铁路的交汇点,“是张作霖元帅的专列必经之路。”
窗外掠过日军守备队调动的高炮。赵明破译出瓦西里胃袋里裹蜡的密码:“行动代号:皇姑屯之樱。”
列车鸣笛冲进隧道。黑暗吞噬车厢的刹那,于学忠将图纸按在车窗上——月光穿透纸背,被朱砂圈出的齐齐哈尔站标在光影中位移,精准覆盖在皇姑屯铁路桥坐标上!
“哈尔滨是烟雾弹。”于学忠攥碎结霜的玻璃杯,“真正的杀局在奉天。”
伊萨克之子实为河本大作同母异父弟;安东尼奥主教毒杯底刻有常荫槐名章;隧道图夹层暗藏张作霖专列时刻表。于学忠离开哈尔滨时,将染血圣母石膏像埋入江畔——十五年后成为东京审判呈堂证供。
当圣伊维尔教堂的彩窗爆裂时,哈尔滨已成巨大的情报棋盘。犹太古董店的鎏金钟摆藏着刺杀倒计时,白俄贵妇貂裘下的忍者镖指向双重背叛,而东正主教毒酒杯底的反光,映照出幕后黑手扭曲的嘴脸。冰窟审讯的爆风撕开伪装,隧道图纸的透光位移揭穿惊天杀局。这座冰雪之城每道车辙都在为皇姑屯的惊天爆炸铺设轨道。
“冰城血作子,谁解弈枰寒”
——1946年伯力审判庭,于学忠指证河本大作时题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