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备司令部的黑色雪佛兰轿车碾过积雪的街道,风驰电掣般冲向奉天城南门里。然而,当车子在挂着“王记正宗芝麻大烧饼”幌子的铺子前停下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于学忠心头一沉。
铺门紧闭。一股淡淡的、尚未散尽的血腥味,混合着烤面食的焦香,从门缝里幽幽地飘了出来。
“不好!”赵明低喝一声,飞身上前,一脚踹开了并不结实的铺门。
门内一片狼藉。揉面的大案板翻倒在地,面粉洒得到处都是,像下了一场雪。烤炉的炉门敞开着,里面还有几块烧焦的炭。一个身材矮胖、穿着油腻围裙的中年男人仰面倒在面案旁的血泊里,喉咙被利刃割开,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正是铺主王麻子。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小块深蓝色的粗布片,和他身上穿的棉袄颜色截然不同!
赵明迅速上前检查,脸色难看:“死了没多久,最多一个时辰。手法和渡口那个‘活口’一样,一刀毙命,干净利落。致命伤是颈动脉被切断。挣扎痕迹很小,凶手动作极快,应该是熟人或者让王麻子毫无防备的人动的手。”
于学忠的目光落在王麻子紧攥的手上。赵明小心掰开那僵硬的手指,取出了那块深蓝色的粗布片。布料质地、颜色,与渡口“活口”手里攥的那块一模一样!
“杀人灭口…还特意留了‘证据’!”李振唐咬牙切齿,“这是要把线索引向张景禄的兵?这布片像是军装内衬?”
于学忠没说话,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小小的铺面。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翻倒的面案下方,靠近墙角的地面上。那里有几滴不太明显的油渍,在满是面粉的地上显得格外突兀。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是灯油的味道。油渍旁边,还有半个非常模糊的鞋印,鞋底花纹…前掌深,后跟浅!
和渡口雪地里指向小路的那个脚印,如出一辙!
“凶手来过这里。”于学忠站起身,语气森寒,“杀了王麻子,故意留下布片,想坐实张景禄手下作案。但他走得太急,或者太自信,留下了这个。”他指了指地上的油渍和那半个模糊脚印。“赵明,立刻拓印这个鞋印!比对渡口现场的!还有,查!最近有谁穿过快靴,鞋底是这种花纹的!重点查张景禄团,但范围要扩大到所有可能接触到的人!”
“是!”赵明立刻拿出工具进行拓印。
于学忠的目光再次投向王麻子的尸体,停留在他那双沾满面粉的粗糙大手上。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王麻子的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点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碎屑,不像是血,也不像面粉。
“陈医官到了吗?”于学忠问。
“应该快到了,接到电话就赶来了。”李振唐回答。
“让他到了先仔细检查王麻子的指甲缝,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于学忠吩咐道。他直觉这微小的碎屑可能隐藏着关键信息。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年轻士兵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报…报告总司令!街口杂货铺的赵掌柜说…说他晌午过后,好像看见…看见一个穿着咱军装、但走路姿势有点怪的人,进了王麻子铺子…那人个子不高,走路有点…有点内八字!”
“内八字?”李振唐和赵明对视一眼。东北军士兵大多高大,走路虎虎生风,内八字的极少见。这特征太显眼了!
“还有,”士兵喘了口气,“赵掌柜说,那人出来的时候,好像…好像袖口上破了个口子,颜色…颜色有点深蓝…”
袖口破口!深蓝色内衬!所有线索瞬间在脑海中碰撞、串联!于学忠眼中精光爆射:“不是张景禄的人!是日本人!穿了我们军服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