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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铁铸就的校场矗立在边境线的风口上,呜咽的风卷着铁锈与血腥味,刮过每一张紧绷的面孔。第三纵队的士卒们如同沉默的礁石,黑压压列成方阵,甲胄在惨淡的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他们的目光并非投向新上任的统帅涵婓,而是死死聚焦在他身后——那里,十名被漆黑重甲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武士,如同十尊从地狱熔炉里捞出来的煞神,无声矗立。他们背负的兵器,并非寻常刀剑,而是形状狰狞、仿佛活物般微微搏动的巨大血刃。刃脊上,暗红色的脉络时隐时现,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这便是血刃卫,血灵宫最核心也最桀骜的力量,此刻被赤瞳“慷慨”地拨到了涵婓麾下。

“代理统帅涵婓大人到!第三纵队,参见!”传令官嘶哑的声音在风中破碎。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风卷战旗的猎猎声响。队列纹丝不动,数千双眼睛里的审视与质疑,沉甸甸地压过来,远比北境的寒风更刺骨。涵婓一身玄色统帅轻甲,肩头蹲踞着缩小了体型的帝君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十股如同实质的凶煞之气,像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脊椎,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贪婪。

“第三纵队,”涵婓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自今日起,由本帅节制。军令如山,违者……”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到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毫无征兆地从涵婓身后炸开!那不是金属的震颤,更像是某种洪荒巨兽从沉眠中被惊醒,发出的第一声饱含暴戾的咆哮。十柄血刃同时剧烈震动,暗红色的刃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不好!血刃噬主!”队伍前列,一名百夫长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十名血刃卫猛地抬起头盔下的阴影,十双眼睛在头盔的缝隙里亮起,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神,而是纯粹兽性的、燃烧着毁灭欲望的血色光点!他们不再是士兵,更像是被手中凶兵彻底操控的傀儡!十道撕裂空气的血色刀罡,如同十条狂暴的嗜血毒龙,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压,从四面八方朝着涵婓当头噬下!刀罡未至,那纯粹由杀意凝成的风暴已先一步降临,校场坚硬的地面寸寸龟裂,离得稍近的普通士卒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阵型瞬间大乱!

“保护统帅!”几名忠心将领目眦欲裂,拔刀欲冲,但那股源自血刃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泥沼,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血光将涵婓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

就在血色刀罡即将及体的刹那,涵婓肩头的帝君兽发出一声尖锐而威严的嘶鸣!它小小的身体猛地膨胀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暗金色光晕,并非防御,而是带着一股源自血脉的、更高层次的威严,狠狠撞向那十股暴戾的凶煞之气!

轰隆!

无形的气浪在涵婓身周炸开,空间都仿佛扭曲了一瞬。帝君兽的光晕如礁石般挡住了血煞风暴的第一波冲击,但代价巨大。小家伙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浑身金红色的毛发瞬间黯淡,小小的身体晃了晃,被震得从涵婓肩头跌落,被涵婓眼疾手快地一把抄入怀中。

“吼——!”帝君兽的短暂干预,如同在滚油里泼入冷水,非但未能平息血刃的凶性,反而彻底激怒了这十柄沉睡的凶兵!它们感受到了挑衅!血刃卫眼中血芒暴涨,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咆哮,十道刀罡再次凝聚,这一次,血光更加粘稠,如同沸腾的血浆,带着更加刺鼻的腥气和一种要吞噬万物的贪婪,速度更快、威势更猛地再次斩落!空气被切割发出鬼哭般的尖啸,整个校场仿佛化作了修罗血狱!

千钧一发!涵婓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和决绝。他抱着萎靡的帝君兽,身体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竟是不退反进!

“滚开!”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涵婓左臂的统帅轻甲瞬间被一股沛然巨力撑爆,破碎的金属碎片四射飞溅。暴露出来的,不再是人类的手臂——整条左臂膨胀变形,覆盖上层层叠叠、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暗金色鳞甲,五指化为狰狞锋锐的利爪!一股古老、蛮荒、带着无尽杀伐之气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兽化左爪毫无花哨地向前一爪挥出!

刺啦——!

五道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爪芒,撕裂空间,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悍然迎向那十道沸腾的血色刀罡!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连环炸开!暗金与血红两种狂暴至极的能量在半空中疯狂对撞、撕扯、湮灭!狂暴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校场边缘的拒马、兵器架被瞬间撕碎成齑粉!地面被犁开一道道深达数尺的恐怖沟壑!靠得近的士卒,哪怕有修为在身,也被这恐怖的冲击波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倒退,不少人直接跌坐在地,满脸骇然。

光芒散尽。十名血刃卫保持着劈斩的姿势僵在原地,他们手中的血刃兀自嗡鸣震颤,刃身上的血光却黯淡了不少,仿佛被刚才那一爪之威震慑。然而,那股择人而噬的凶戾之气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受伤的野兽,变得更加阴冷和危险,十双血瞳死死锁定了涵婓,尤其是他那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兽化左爪,充满了忌惮与更加炽烈的……吞噬欲望!

短暂的僵持。涵婓剧烈喘息着,强行催动兽爪的力量对抗十柄凶兵的反噬,对他自身的负荷极大。他能感觉到左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但他依旧挺立如枪,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十名血刃卫,声音冰冷刺骨:“凶兵噬主,罪无可赦。既认不清主人,那便……换一个主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涵婓动了!他没有去攻击血刃卫,而是将右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左胸心口!

噗嗤!

指尖穿透皮肉,直抵心脏!一股滚烫的、蕴含着磅礴生命精元与统帅权威意志的赤金色心血,被他硬生生剜出!那心血离体的刹那,涵婓的脸色骤然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如同淬火的星辰,亮得惊人!

“以吾心血,祭汝凶魂!镇!”

涵婓一声厉喝,那团赤金色的心血被他猛地甩出,并非攻向血刃卫,而是凌空悬浮在十柄血刃的上方!心血如同拥有生命的小太阳,散发出庄严、肃穆、不容抗拒的统帅意志,更带着涵婓以生命精元为引的绝对命令!

嗡——!

十柄血刃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凶戾,而是充满了剧烈的挣扎和抗拒!它们贪婪地渴望着那团蕴含强大力量的心血,但统帅心血中蕴含的镇压意志,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它们凶戾的本源!血刃卫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们握刀的双手青筋暴突,指节捏得发白,发出痛苦的嘶吼,仿佛在与体内凶兵的意志进行着殊死的搏斗。血刃剧烈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主人的掌控,扑向那团心血,又本能地畏惧着那心血中蕴含的、足以将它们彻底抹除的意志烙印!

暗红的血光与赤金的心血之光在空中激烈地对抗、交织,形成一片诡异而危险的混沌区域,能量乱流疯狂肆虐。整个校场鸦雀无声,所有士卒,包括那些百夫长、千夫长,全都屏住了呼吸,震撼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统帅剜心取血,镇压凶兵!这等狠绝与魄力,闻所未闻!

“吼!”最先承受不住的是离心血最近的一名血刃卫。他手中的血刃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刃身上狂暴的血光如同潮水般褪去。那名血刃卫眼中的血色迅速消退,露出极度疲惫和一丝茫然的瞳孔,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手中血刃低垂,发出顺从的嗡鸣。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血刃的反噬之力在统帅心血的绝对意志镇压下,节节败退!

最终,只剩下为首那名最高大的血刃卫,也是凶煞之气最重的一柄血刃还在疯狂抵抗!它刃身上的血光如同回光返照般暴涨,几乎要将赤金心血的光芒压下去。那名血刃卫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七窍中都渗出了黑色的血丝!

涵婓眼神一厉,强忍着心口剜心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猛地向前一步,兽化的左爪高高举起,五指间暗金色的毁灭能量疯狂凝聚,对准了那柄最后的凶兵!一股更加恐怖、仿佛能撕碎灵魂的威压弥漫开来。

“臣服,或者……湮灭!”涵婓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最后通牒。

那柄疯狂挣扎的血刃猛地一滞。在兽爪毁灭之威和统帅心血双重压迫下,刃身上暴戾的血光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终于不甘心地彻底黯淡下去,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呜咽般的嗡鸣。那名血刃卫眼中的血色潮水般退去,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跪倒在地,双手捧着那柄终于安静下来的血刃,深深低下了头颅。

嗡……

十柄血刃同时发出了低沉而统一的嗡鸣,不再是凶戾,而是一种带着敬畏的臣服。它们刃脊上搏动的暗红脉络,此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与涵婓心血同源的赤金之色,隐隐与涵婓心口仍在渗血的伤口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十名血刃卫挣扎着站起,拖着疲惫的身体,默默走到涵婓身后,重新列队,头颅低垂,姿态恭谨。那股曾经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已被强行压制、驯服,化作一种内敛而沉重的威慑力,拱卫着它们新的主人。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校场。只有风卷残旗的声音,以及数千名士卒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他们看向校场中央那个脸色苍白如纸、胸口染满鲜血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质疑、轻视、冷漠,统统被一种混杂着惊骇、敬畏乃至恐惧的情绪所取代。剜心血,镇凶兵!这是何等的狠绝与力量!他不仅活了下来,更是以最霸道、最血腥的方式,将血灵宫最桀骜的凶兵踩在了脚下,刻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大…大人!”先前那名失声惊呼的百夫长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比的敬畏,单膝跪地,“第三纵队百夫长赵莽,参见统帅!”

如同点燃了引线,哗啦——!如同风吹麦浪,校场上数千名第三纵队的士卒,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此刻全都齐刷刷地单膝跪倒,甲叶碰撞声汇成一片铿锵的金属潮音。

“参见统帅——!”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冲天而起,震散了天边的流云,带着一种被彻底慑服的战栗。

涵婓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口的剧痛。他目光扫过黑压压跪伏一片的军阵,最后落在自己兽化左臂上那狰狞的鳞甲和利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心血的付出和凶兵的臣服,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联系,在自身与那十柄血刃之间建立起来。它们如同十头暂时蛰伏的凶兽,虽被驯服,但那份凶性只是被压制,随时可能反噬。同时,一股冰冷而滑腻的诡异力量,顺着那心血的联系,正试图悄然渗透进他的体内,那是血刃深处残留的、属于赤瞳的某种印记,带着阴冷的审视。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涵婓体内,潜伏在丹田深处、一直被他以修为强行压制的“噬魂蛊毒”,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一股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剧痛猛地爆发!这剧痛来得如此猛烈突然,涵婓身体一晃,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呜?”怀中的帝君兽立刻察觉到主人的异常,焦急地蹭了蹭他的手臂,金色的兽瞳警惕地扫视四周。

就在蛊毒爆发的同时,涵婓右手紧握的血刃刀柄处,传来一阵尖锐到难以忍受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了他的掌心!涵婓下意识低头看去。

只见那刚刚臣服的血色刀身之上,靠近护手处的刃脊位置,一圈极其繁复、古老而邪异的暗紫色符文,如同被鲜血唤醒的毒蛇,正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这些符文扭曲缠绕,散发着一种与噬魂蛊毒同源、却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幽冥气息!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着,正贪婪地吸收着他掌心因蛊毒翻腾而逸散出的丝丝阴寒能量,并且试图顺着血脉,逆流而上!

嗡——!

手中的血刃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震颤。这种震颤并非之前的凶戾抗拒,而是一种……共鸣!一种找到“同类”般的饥渴与兴奋的共鸣!刃身上那圈暗紫色的幽冥铭文,光芒微微一闪,如同回应着涵婓体内蛊毒的翻涌!

一股寒意,比北境最凛冽的寒风更刺骨,瞬间从涵婓的脚底直冲头顶,冻结了他的血液!这血刃……这赤瞳“赐予”的凶兵,其核心深处,竟隐藏着与幽冥相关的力量!而且,它与自己体内的蛊毒产生了诡异的共鸣!这绝非巧合!

“呵……”一声极轻、极冷,仿佛带着无尽嘲弄意味的低笑,突然在涵婓的感知边缘响起,如同幻觉,又无比清晰。那笑声,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观察蝼蚁挣扎般的玩味。

涵婓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刺向校场边缘最高处的了望塔楼。

塔楼阴影下,一道赤红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赤瞳!他抱着双臂,斜倚在冰冷的石墙上,猩红的眼眸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血潭,正静静地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当涵婓的目光如电般射来时,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露出一抹转瞬即逝、意义难明的弧度。那眼神,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仿佛棋局终于落下一枚关键棋子般的、冰冷的满意。

下一刻,赤瞳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幻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塔楼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校场上,山呼海啸般的参拜声仍在回荡。

涵婓孤身立于风暴中心,左手兽鳞未褪,狰狞的爪尖滴落着暗金色的微光;右手紧握着那柄刚刚饮下他心头血、此刻却与体内蛊毒诡异共鸣的凶刃。心口的创处,温热的血液正透过指缝,一点点濡湿冰冷的甲胄,带来一阵阵虚弱的钝痛。而更深的寒意,却来自掌心——那圈在刃脊上幽幽浮现的暗紫色铭文,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丹田深处蛊毒的阴冷翻涌,仿佛两头潜伏在深渊的凶兽,隔着血肉与钢铁,无声地打着招呼。

帝君兽蜷缩在他臂弯里,金红色的毛发因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它小小的鼻翼翕动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焦躁不安的呜咽。它敏锐的感知同样捕捉到了那令人作呕的幽冥气息,以及主人体内两股阴寒力量的诡异呼应。

“统帅!”百夫长赵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依旧单膝跪地,头颅却微微抬起,目光中混杂着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您的伤……”

涵婓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整个喧嚣的校场,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数千双眼睛瞬间聚焦在他身上,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他低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圈暗紫色的铭文上。符文繁复而古老,线条扭曲盘绕,构成一种难以名状的亵渎图案。它们并非铭刻在表面,更像是从血刃的材质内部生长出来,如同某种寄生的毒藤。指尖小心翼翼地、极其轻微地拂过那冰冷的符文表面。

嘶——!

一股钻心的阴寒刺痛瞬间从指尖窜入手臂,直冲脑海!眼前猛地一黑,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幻象碎片轰然炸开:粘稠如墨的黑暗在蠕动、巨大无朋的根系在吮吸着猩红的液体、无数扭曲的肢体在黑暗中无声哀嚎……一个模糊而威严的低语在灵魂深处回荡,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归源……”

幻象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涵婓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不是错觉!这铭文蕴含的力量层次,远超他体内的噬魂蛊毒!它像一把钥匙,或者说……一个信标!

他猛地攥紧了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令人窒息的幻象冲击。目光再次投向赤瞳消失的塔楼方向。冰冷的算计如同毒蛇,缠绕上心头。赤瞳将这柄与幽冥力量深度纠缠、甚至可能与蛊毒同源的凶兵“赐予”他,绝不只是为了所谓的“考验”。这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将他与更深层次的幽冥污染强行捆绑在一起的锁链!血刃的噬主反噬,恐怕只是表象,更深的目的,是让这柄凶兵,通过自己的心血,成为幽冥力量侵蚀他、定位他、甚至……控制他的媒介!

“赵莽。”涵婓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失血后的沙哑,却异常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末将在!”赵莽立刻应声。

“今日操练,照常。”涵婓的目光扫过跪伏的军阵,最终落回赵莽身上,“血刃卫初驯,需以实战磨合。由你部抽调精锐百人队,于校场西侧演武区,与血刃卫进行……对抗演练。”他顿了顿,补充道,“点到为止,以磨合为主。”

“对抗……血刃卫?”赵莽的瞳孔猛地一缩,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刚刚那毁天灭地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和这群煞神“演练”?这简直是送死!

“怎么?”涵婓的眼神平静无波,“血刃卫已是本帅亲卫,同袍之间,切磋技艺,有何不妥?还是说……”他的声音微微转冷,“你第三纵队的精锐,连面对刚刚被镇压、力量十不存一的同伴的勇气都没有?”

冰冷的压力无声地弥漫开来。赵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新统帅那看似平静的眼神深处,蕴含着比血刃煞气更令人心悸的东西。他毫不怀疑,若自己再敢有丝毫迟疑或推诿,下场绝不会比那些倒卖军需的赤瞳旧部好多少。

“末将……遵命!”赵莽一咬牙,猛地抱拳,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第三纵队第一、第二、第三百人队!出列!目标校场西演武区!准备……对抗演练!”

被点名的三百名精锐士卒,脸色瞬间煞白,但军令如山,无人敢抗命。他们硬着头皮起身,拔出武器,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走向校场西侧那片刚刚被肆虐过的狼藉之地。十名血刃卫沉默地转身,跟在他们身后,步伐沉重而统一,如同十具冰冷的战争机器。虽然凶煞之气被压制,但那沉重的压迫感,依旧让前方的普通士卒呼吸不畅。

涵婓没有再看演练。他抱着帝君兽,转身,一步步走向校场边缘专属于统帅的高台。每一步都踏得沉稳,仿佛心口的伤和掌心的刺痛都不存在。只有帝君兽能感觉到,托着它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在微微颤抖。

登上高台,冰冷的石座触感传来。涵婓缓缓坐下,将帝君兽小心地放在身旁铺着厚厚兽皮的座位上。他摊开右手,掌心被那幽冥铭文刺痛的位置,皮肤下隐隐透出一圈不祥的暗紫色,如同一个烙印。他调动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玄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圈烙印,试图探查。

滋——!

玄力刚一接触,那暗紫色的烙印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爆发出更强的阴寒之力!一股尖锐的刺痛直冲识海,同时,丹田深处沉寂下去的蛊毒再次被引动,如同冰锥般狠狠搅动!涵婓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险些从石座上栽倒。喉头一甜,一丝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额头上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

“呜哇!”帝君兽焦急地用脑袋顶着他的手臂,暗金色的兽瞳里满是担忧,小小的爪子扒拉着涵婓胸甲上被鲜血浸透的位置。

“无妨……”涵婓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令人崩溃的阴寒剧痛。这幽冥铭文与蛊毒的结合,竟如此霸道!它们相互滋养,彼此强化,形成了一道阴险的双重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常规的玄力探查,只会招致更猛烈的反噬和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天穹城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际线上若隐若现,那座矗立于最高处的血灵宫,如同蛰伏的巨兽,投下庞大而阴沉的阴影。宫主…赤瞳…青冥…幽冥……一张无形的巨网,似乎正从各个方向,以各种方式,向他笼罩而来。这柄刚刚饮下他心头血、勉强驯服的血刃,究竟是助力,还是通向深渊的引路石?

高台之下,演武区已传来兵器激烈的碰撞声、士卒的怒吼与痛哼,以及血刃破空时特有的低沉嗡鸣。对抗已经开始,沉闷的撞击声和压抑的嘶吼不断传来,每一次兵刃交击的爆响,都牵动着校场上每一个人的神经。

涵婓端坐于高台冰冷的石座之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胸口的衣甲被鲜血浸透,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掌心的暗紫色烙印如同活物,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一阵冰锥刺骨般的剧痛,与丹田内蛊毒的阴寒翻涌遥相呼应,形成一种恶毒的循环。他闭着眼,看似在调息恢复,实则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如同在布满荆棘的深渊边缘行走,小心翼翼地感知着血刃、烙印与蛊毒三者之间那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帝君兽蜷缩在他腿边,小小的身体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芒,努力驱散着从涵婓身上逸散出的幽冥寒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安抚性的咕噜声。

不知过了多久,演武区的对抗声渐渐停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赵莽拖着疲惫的身躯,身上带着几道被血刃罡风擦出的血痕,步履沉重地登上高台。

“禀…禀统帅!”赵莽的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对抗演练……结束。我方……伤三十七人,无人阵亡。”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下方被搀扶退下的伤兵,以及那十个如同磐石般沉默矗立在演武区边缘、身上连一丝擦痕都无的血刃卫,艰难地补充道,“血刃卫……遵令,未下死手。”

这结果已远超预期。面对血刃卫,哪怕是被镇压后力量大减的血刃卫,能只伤不死,已是万幸。这无疑证明了涵婓对这支凶兵的控制力。

涵婓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暗金的厉芒,瞬间又被深沉的黑掩盖。他看向赵莽,微微颔首:“知道了。带受伤兄弟下去,用最好的伤药。”

“是!”赵莽如蒙大赦,抱拳行礼,正要退下。

“等等。”涵婓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

赵莽身形一僵。

“今日起,血刃卫编入本帅直属卫队。驻地……”涵婓的目光扫过校场边缘一处相对独立、由厚重黑石垒砌的坚固营房,那是前任统帅留下的、位置偏僻却易守难攻的所在,“就设在‘黑石堡’。”

赵莽一愣。黑石堡?那里距离主营区较远,靠近一片废弃的矿坑,位置孤僻阴冷……

“末将领命!”赵莽不敢多问,立刻应下。

“另,”涵婓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石座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高台上格外清晰,“传令军需官,本帅需要以下材料:赤阳铁粉三斤,百年雷击桃木心一段,凝神草汁液十瓶,还有……”他顿了顿,目光幽深,“纯度最高的‘烈阳晶砂’,半斤。”

赵莽心中猛地一跳!赤阳铁粉、雷击桃木心、凝神草汁液……这些都是至阳至刚、驱邪破煞的珍稀材料!而那“烈阳晶砂”,更是蕴含狂暴太阳真火的罕见矿物,极难提炼,军中库存恐怕也极其有限!统帅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联想到刚才那柄诡异的血刃和统帅剜心的举动……赵莽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是!末将即刻去办!”赵莽的声音更加恭敬,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看着赵莽匆匆离去的背影,涵婓重新闭上双眼,右手掌心下意识地覆盖在胸口的伤处。赤阳之物,能否压制甚至拔除这如跗骨之蛆的幽冥烙印?他心中并无十足把握。这更像是一场与无形之敌的豪赌,赌注是他的命。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无息地淹没了边境军营。白日的喧嚣与血腥沉淀下去,只余下巡逻卫队沉重的脚步声和远方荒原上不知名野兽的嗥叫。

黑石堡内,一片死寂。这座由巨大黑石垒砌的营房,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阴森。墙壁上残留着斑驳的刀斧痕迹和深褐色的污渍,散发出淡淡的铁锈与陈旧血腥混合的气息。十名血刃卫如同真正的雕塑,分列在营房入口内侧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只有他们背负的血刃,在黑暗中偶尔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暗红光泽。

营房最深处,一间由厚重铁门隔绝的密室内。涵婓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胸口的伤处已经简单处理过,缠着干净的绷带,但内里的剧痛并未减轻多少。帝君兽蜷缩在他腿边,睡得并不安稳,小小的身体不时抽搐一下。

涵婓的右手摊开在膝上,掌心向上。那圈暗紫色的幽冥铭文在黑暗中清晰可见,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如同一个邪恶的眼睛。他面前的地面上,摆放着赵莽送来的材料:赤红色的铁粉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一段焦黑却蕴藏生机的桃木心,十瓶碧绿色的凝神草汁液,以及一小堆如同熔化的碎金般、散发着惊人高温和纯阳气息的烈阳晶砂。

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赤阳铁粉,混合着几滴凝神草汁液,在掌心靠近烙印的位置,涂抹成一个简单的、散发着微弱红芒的驱邪符纹。符纹成型的瞬间,赤阳铁粉蕴含的微弱阳气与凝神草汁液的宁神之力,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

滋啦——!

掌心烙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紫色幽光!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阴寒剧痛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入涵婓的神经!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更糟糕的是,丹田内的蛊毒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阴寒刺骨的力量疯狂冲击着经脉,与烙印传来的痛苦里应外合!

噗!涵婓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喷了出来,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血液中甚至带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寒气!

“呜!”帝君兽被惊醒,焦急地跳起来,用温热的舌头舔舐涵婓嘴角的血迹,金色的兽瞳里充满了恐惧。

失败了!赤阳铁粉和凝神草的温和力量,根本无法撼动这烙印,反而激起了它更凶猛的反扑!这烙印的力量层次,远超他的预估!

涵婓剧烈地喘息着,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和疯狂。温和的手段无效……那就只有以暴制暴!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堆如同碎金般、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烈阳晶砂!这是蕴含狂暴太阳真火的矿物,至阳至烈,足以焚金融铁,同样也能焚灭阴邪!但它的力量太过霸道,稍有不慎,别说烙印,连他的手掌甚至整条手臂都可能被烧成焦炭!

赌!必须赌一把!否则这烙印与蛊毒结合,迟早将他彻底侵蚀!

涵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残余的所有玄力,疯狂地涌向右臂,在手掌的皮肉筋骨之间构筑起一层层坚韧的防御。做完这一切,他伸出左手,用玄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小粒米粒大小、却散发着惊人热浪的烈阳晶砂。

嗤!玄力包裹层瞬间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冒出白烟!那恐怖的高温隔着玄力都让涵婓的左手感到一阵刺痛!

没有犹豫!涵婓眼神一凝,左手快如闪电般,将那一小粒被玄力包裹的烈阳晶砂,狠狠地按向右手掌心的幽冥烙印!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又像是滚油泼进了雪堆!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灼烧与极致阴寒的恐怖剧痛,瞬间从掌心炸开!涵婓的眼前猛地一黑,几乎晕厥过去!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了鲜血,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

右手掌心,暗紫色的幽冥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疯狂地抵抗着烈阳晶砂的焚烧!无数扭曲的紫色光丝如同活物般从烙印中窜出,试图缠绕、吞噬那粒金色的砂砾!同时,一股冰冷、滑腻、带着无尽恶念的意志,顺着那光丝,猛地冲击向涵婓的识海!

“蝼蚁……安敢……亵渎……归源……”模糊而威严的低语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愤怒与蔑视!

轰!

涵婓的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但他早有准备!一直沉寂在识海深处、那枚得自玄甲圣主传承的“守心印”碎片,在幽冥意志冲击的瞬间,骤然爆发出温润而坚韧的银色光华!如同中流砥柱,牢牢护住了涵婓的核心意识!

就是现在!

涵婓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掌心的双重折磨,集中全部意志,催动那粒烈阳晶砂!

嗡!

米粒大小的金色砂砾,在幽冥力量的刺激下,猛然爆发出太阳般的璀璨光芒!一股精纯、狂暴、焚尽八荒的太阳真火轰然爆发!瞬间将缠绕而来的紫色光丝焚成虚无!狠狠地灼烧在暗紫色的烙印本体之上!

“啊——!”一声非人的、充满无尽怨毒与痛苦的尖啸,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在涵婓的掌心爆发!那声音并非实质,却直接作用于灵魂!

暗紫色的烙印在金色的太阳真火焚烧下,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黯淡!构成符文的线条剧烈扭曲、断裂!一股股浓郁如墨的幽冥死气从烙印中疯狂逸散出来,却被狂暴的太阳真火瞬间净化!

有效!

涵婓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异变再生!

丹田内,那一直被压制的噬魂蛊毒,仿佛受到了最致命的威胁,又像是被那逸散的幽冥死气彻底激活!它不再仅仅是阴寒,而是爆发出一种污秽、扭曲、能侵蚀一切生机的恐怖力量!这股力量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瞬间冲垮了涵婓勉强构筑的玄力防线,顺着经脉,疯狂涌向他的右手!目标,赫然是那正在被太阳真火焚烧的幽冥烙印!

蛊毒的黑气与烙印逸散的幽冥死气,在涵婓的掌心相遇!

没有预想中的排斥!

两种同样阴邪、同样源自幽冥的力量,在烈阳真火的逼迫和刺激下,竟然如同干柴遇到烈火,瞬间……融合了!

滋啦——!

一股更加深邃、更加污浊、散发着难以言喻恶臭的暗紫色粘稠能量,在涵婓掌心诞生!它如同有生命的毒液,猛地包裹住了那粒正在发威的烈阳晶砂!金色的太阳真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被那粘稠的暗紫色能量迅速吞噬、污染!

噗!涵婓如遭重击,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这一次,血液的颜色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黑紫色!他施加在晶砂上的玄力瞬间被腐蚀殆尽!那粒失去保护的烈阳晶砂,在暗紫色粘稠能量的包裹下,如同被投入强酸,发出滋滋的声响,体积迅速缩小,光芒彻底熄灭,最后化为一小撮毫无灵性的灰烬!

而涵婓的右手掌心,那幽冥烙印虽然黯淡了许多,边缘被真火灼烧得模糊不清,却并未被彻底抹除!更可怕的是,烙印的中心,那暗紫色的符文线条深处,多了一缕不断蠕动、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细丝!那是噬魂蛊毒与烙印力量融合后的产物!它像一条寄生在烙印核心的毒虫,散发着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污秽、也更加……饥饿的气息!

掌心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仿佛整只手都不再属于自己。涵婓瘫倒在冰冷的石床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和体内被两种阴寒力量肆虐过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甲,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

不仅没能拔除烙印,反而让烙印与体内的蛊毒产生了更深层次的融合,催生出了更加诡异难缠的东西!那缕在烙印核心蠕动的黑色细丝,如同一条盘踞在心脏上的毒蛇,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一种灵魂被啃噬的阴冷错觉。

“呜…呜哇…”帝君兽焦急地用脑袋拱着涵婓的脸颊,温热的舌头舔舐着他嘴角残留的黑紫色血迹,小小的身体传递着担忧和暖意。

涵婓艰难地抬起左手,轻轻抚摸着帝君兽柔软的毛发,冰凉的指尖感受着它传递过来的微弱生命力,才勉强压下心中那股几欲毁灭一切的暴戾和绝望。他摊开右手,掌心向上。那幽冥烙印黯淡了许多,边缘焦黑模糊,是被烈阳真火灼烧的痕迹。但烙印的核心处,那缕黑色的细丝却异常清晰,如同活物般缓缓扭动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邪气息。烙印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泽,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感应,毫无征兆地出现!

嗡……

密室厚重的铁门外,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与他掌心烙印产生着奇异共鸣的嗡鸣!那嗡鸣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方向,而是……分散的!如同十颗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虫心脏,在同时跳动!

涵婓猛地坐直身体,眼中寒光爆射!是血刃卫!是他们背负的血刃!那十柄凶兵,此刻正与他掌心的幽冥烙印,隔着厚重的石壁和铁门,发生着某种诡异的能量共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位置,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那些血刃内部,同样蕴含着相似的、被激活的幽冥气息!它们不再是冰冷的兵器,更像是……十头被惊扰的、与他掌心毒蛇同源的幽冥生物!

就在这共鸣达到一个微妙的峰值时,涵婓丹田内,那刚刚沉寂下去的融合蛊毒与烙印之力,猛地一阵悸动!一股冰冷而滑腻的意念流,如同污浊的溪水,毫无征兆地顺着那共鸣的联系,反向涌向他的识海!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低语或痛苦的幻象。而是一段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第一视角的……记忆碎片!

视野在剧烈地晃动、旋转,仿佛被人粗暴地拖拽着前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腐烂泥土的腥臭充斥鼻腔。耳边是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濒死的惨嚎、以及一个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却又带着一丝狂热的声音在发号施令:

“……血祭完成度七成……母树根须反馈良好……这批‘剑胚’的融合度比上一批高……尤其是那个叫‘青锋’的……他的血核,很特别……”

青锋?!

涵婓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这名字……万剑阁地牢里,那个被炼制成剑傀的前任血将!

视野猛地稳定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地下空间。穹顶高悬,垂落着无数粗壮如巨蟒、表面覆盖着粘稠暗绿色苔藓的……根须!它们在缓缓蠕动,如同活物的肠道!根须的下方,是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的、翻滚着粘稠暗红色浆液的巨大血池!血池边缘,矗立着数十个如同琥珀般的半透明晶柱,每一个晶柱里,都封存着一个赤裸的人体!他们双目紧闭,表情扭曲痛苦,身体被无数细小的根须刺入,仿佛正在被这诡异的血池和根须共同改造!

视线移动,血池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上,一个身影被粗大的暗紫色锁链贯穿四肢,高高吊起!那人浑身浴血,低垂着头颅,看不清面容,但涵婓却一眼认出了他身上那件破碎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制式的战甲——血灵宫血将战甲!正是青锋!

祭坛旁,站着一个身影。他背对着这个视角,穿着一身华贵繁复的暗紫色长袍,袍角绣着扭曲的、如同根须缠绕星辰的诡异纹章。他伸出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手上戴着一枚镶嵌着幽绿色宝石的戒指。那只手,正缓缓按向祭坛上青锋的额头!

“剥离血核,注入‘源种’……你将获得新生,成为母树最忠诚的卫士……”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扭曲的虔诚。

就在那只苍白的手即将触碰到青锋额头的瞬间,祭坛上被锁链贯穿的身影猛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布满血污,肌肉扭曲,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不屈的、如同淬火精钢般的意志!青锋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被锁链洞穿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疯狂地挣扎!锁链哗啦作响,血珠飞溅!

“休想……玷污……我魂……!”青锋的嘶吼如同泣血,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绝望。

“冥顽不灵。”紫袍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他按下的手速度不变,指尖幽绿色的宝石骤然亮起,射出一道凝练的、充满污秽气息的暗紫色光束,直刺青锋的眉心!

“啊——!!!”青锋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七窍中涌出黑色的粘稠液体!

记忆碎片到此戛然而止,如同被粗暴地切断。

涵婓猛地从石床上弹起,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不止,浑身被冷汗彻底浸透!刚才那记忆碎片带来的冲击太过真实,青锋最后的惨嚎和那双不屈的眼睛,仿佛还在他眼前和耳边回荡!

那不是幻象!那是烙印与血刃共鸣时,通过某种幽冥的联系,强行灌输入他脑海的真实记忆!是青锋被炼制成剑傀前,遭受非人折磨的片段!那个紫袍人……那身绣着根须星辰的暗紫长袍……幽冥!绝对是幽冥族的高阶存在!

而更让涵婓遍体生寒的是,这段记忆的视角……并非旁观者!那拖拽的晃动感,那冰冷声音的发号施令……这分明是来自……血刃卫的视角!或者说,是来自炼制血刃卫的某个“原材料”的视角!这柄血刃,或者说炼制它的核心材料,曾经在那个恐怖的血池祭坛旁,亲眼目睹了青锋被活活炼制成剑傀的过程!

“呜!”帝君兽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那记忆碎片中蕴含的恐怖气息,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对着铁门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

涵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但眼底的冰寒却凝结成了万年不化的坚冰。他缓缓抬起右手,再次看向掌心那黯淡却核心处多了一缕黑丝的幽冥烙印。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烙印的边缘,这一次,他集中了全部心神。

果然!在烙印那焦黑模糊的边缘之下,极其细微的纹理深处,他“感知”到了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被强行嵌入的印记。那印记的气息……冰冷、霸道、带着焚烧一切的血腥味——赤瞳!

赤瞳的印记如同一个冰冷的监视器,覆盖在幽冥烙印之上!它并非保护,更像是一层伪装,一层封印,或者说……一道阀门!它在压制着幽冥烙印的完全爆发,却又在关键时刻,可以通过它来引动甚至操控这烙印的力量!这柄凶兵,这烙印,是双重枷锁!幽冥的力量是根基,而赤瞳的印记,则是掌控这根基的钥匙和缰绳!

好深的心机!好毒的算计!赤瞳将这柄与幽冥深度纠缠的凶兵给他,就是要将他置于双重监控和钳制之下!一旦他试图摆脱赤瞳的控制,或者表现出任何不受控的苗头,赤瞳随时可以引动这烙印中的幽冥之力,让他生不如死,甚至彻底沦为幽冥的傀儡!而幽冥一方,恐怕也乐于看到赤瞳利用这柄凶兵来控制他这个潜在的威胁或棋子!

涵婓缓缓攥紧了右拳,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掌心的剧痛和那缕黑丝的蠕动感依旧清晰。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仿佛能看到那烙印深处纠缠的幽冥黑丝与赤瞳冰冷的印记。

冰冷的石堡内,死寂无声。只有帝君兽警惕的呼吸声,以及门外阴影中,那十柄血刃如同沉睡凶兽般、与掌心烙印隐隐共鸣的微弱嗡鸣。

涵婓的目光穿透厚重的石壁,仿佛看到了天穹城最高处,那座俯瞰众生的血灵宫。宫阙森严,阴影如狱。赤瞳猩红的眼眸如同悬挂在头顶的利剑,而青冥幽暗的身影则潜行于更深的黑暗。一张无形的网早已织就,每一根丝线都浸透着幽冥的污秽与权力的血腥。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枚如同活物般搏动的烙印。这不是伤疤,是战书。是赤瞳与幽冥联手刻在他血肉上的战书。剜心血镇凶兵?那不过是这场漫长棋局的第一步。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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