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妙是吃软不吃硬的。
眼见元珏细长的眼睛里没了光彩,他耷拉着脑袋,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狗,唐妙就觉得天地那么大,他却无处可去。
“那我们去医院。”
“算了,知道你讨厌我。你走吧,不用管我。”
元珏说完真的转身走了,只不过他脚步沉重,走的极慢,仿佛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唐妙心知元珏是在这里跟她演戏,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觉得他可怜。
嘴巴肿成那样,该多难受。
“不去医院,就去药房买点药吧。”
听到唐妙声音的那刻起,元珏整颗心就雀跃起来。
他的妙妙舍不得他。
买了药,元珏又央求唐妙帮他涂好,之后就喊肚子饿,连哄带骗的拉着唐妙去了餐厅。
这是家搭建在山洞里的餐厅,每个餐桌边都有一个内凹的小石洞,内里修整平缓的石台上,摆放着一盏七彩琉璃灯。
琉璃灯罩内的蜡烛将七彩光线反射到玉白的石壁上,小小石洞就有了绚丽的色彩,单单看着,心情也会好起来。
来的路上,元珏问出唐妙是因为游学来的Y国。
元珏是知道游学这件事的,青平市每年都会组织各大高校的优秀学生进行免费游学,元氏也是这项活动的赞助者之一。
只是,唐妙才上大一,再优秀,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她。
“谁推荐你的?”
唐妙从琉璃灯上收回目光,对上元珏的眼神,发现对方眼中带着审视,这让唐妙心中非常不舒服。
他在质疑她。
“你不是很厉害吗?自己去查好了,反正也用不了十分钟。”
元珏被唐妙堵的哑口无言,他是怕有人对唐妙不怀好意,之前他就听说过这里面的勾当。
诱惑越大,越会有人不择手段的趋之若鹜。
元珏是怕唐妙吃亏,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服务生送来了前菜,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别看这块面包平平无奇,味道却出奇的好,快尝尝。”元珏对唐妙露出讨好的笑,好不容易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可不能惹得她不开心。
唐妙掰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清淡的奶香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松软的口感也是她喜欢的。
“好吃吧。”
唐妙不答,又往嘴里塞了块面包。
“妙妙,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关心你。”
唐妙又掰了块面包去沾碟子里的果酱,酸甜的味道让她微微眯起眼睛,她可不信元珏的狡辩。
什么关心,那分明就是质疑她的能力。
“你知道吗,我读大学那会儿,也竞争到了你们这个游学的名额,但最后我放弃了。”
唐妙没忍住好奇,抬头看去,大大的眼睛里有小小的疑惑。
元珏也不卖关子,冲唐妙眨眨眼,“我不喜欢住宿舍。”
唐妙一愣,随即白了元珏一眼,她当这里面有什么曲折的故事呢。
不过元珏也的确是优秀,能竞争到游学的名额,都得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
唐妙自认不差,但也绝对不是最顶端的那些,这次能来,除了有方铎的推荐,其实也要感谢元珏的。
多亏之前帮她补习英文,唐妙才能在最后的面试中胜出。
想到这里,唐妙对元珏的态度稍有缓和,“是方教授推荐我去面试的。”
“方铎!”这两个字从元珏牙缝里挤出来。
那个别有用心的老男人!
元珏脑中已经想出几种折磨方铎的法子,但他却不敢当着唐妙的面表露出分毫,“方大师倒是做了件好事。”
“嗯,我很感激他。”唐妙说得真心实意。
年前跟彭家闹别扭,唐妙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她本以为彭家是她最后的港湾,却没想到他们依然将她视作外人,让她回苏家去。
也正是那个时候,方铎的电话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唐妙因此为准备面试而忙碌起来,根本没时间难过。
经过三轮视频面试,唐妙终于争取到了游学的机会。
元珏心中警铃大作,但凡是出现在唐妙身边的异性都会让他不安,更不用说让唐妙心存感激的异性。
“回头我去亲自拜访感谢他。”
“你去干嘛呀?这事跟你又没关系。”
“你说呢?”
唐妙很嫌弃的看向元珏,她丢掉手里的面包,有些气急败坏,“我就不该来跟你吃饭,你这人惯会得寸进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唐妙根本不给元珏说话的机会,愤愤道:“之前跟你说的还不清楚吗?那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元珏这会儿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捏着叉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他脸上的神色认真而庄重,“你不需要担心自己会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我不会跟其他女人结婚。妙妙,在你之前,我从没喜欢过谁,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所以,我绝对不会放手。”
“就因为你喜欢,所以就要纠缠我,你不可以这么自私,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你说我自私,你就不自私吗?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就断定你不喜欢我,就将我的真心随意抛弃。唐妙,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敢说,你对我就没一丝感情吗?”
唐妙烦躁的抓着餐巾,并没有正面回答元珏的问题,“感情不能强求,我不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根本不会快乐。”
元珏拿出手机,指尖颤抖着打开相册放到唐妙眼前,“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快乐?眼神不会骗人,妙妙,那个时候,你分明很开心。”
手机上,唐妙在公园里俏皮的笑着,是她站在雪地上欢快的笑着。
“还要继续狡辩吗?”
唐妙咬唇,贝齿深陷在丰盈的唇里,她深知不是元珏的对手,干脆不再说话,说得越多,对方就越会抓她把柄,反正从这间餐厅走出去,她就不会再见元珏,这是国外,元珏总不可能为所欲为。
“还在想着逃跑?”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逃跑?”唐妙喝了口水,把火气稍微压了下去,“我拒绝和你在一起,这不是错误,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意。既然我们彼此说服不了彼此,再纠缠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妙妙,你知道吗,这个年我过的并不快乐,我没有家,越是热闹的节日,越是孤独。”
见唐妙要走人,元珏反常的没有去拦人,他倚靠在椅子上,半垂下头,琉璃光影落在他的短发上,更显得落寞。
唐妙瞥了眼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起身的动作僵了下。
“能在这里遇见你,我特别开心,甚至,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可你对我的厌恶又让我知道这都是真的。”元珏抬起头,露出一张温和讨好的笑脸,“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陪我吃饭,陪我说说话,我就当这一切是我妈在天上送我的新年礼物了。”
唐妙站在桌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低头看着元珏,目光闪烁,心底竟然生出怜惜。
“之前你答应到寒假前都留在我身边,你知道当初我有多开心吗?我都明白的,这不过是你要摆脱我的伎俩,但是我总忍不住会去幻想,如果我们能相处到那时候,是不是,你就可以接受我了。”
元珏扯住唐妙的衣角,他望向唐妙的眼中带着小心翼翼,“我知道,之前对你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我不应该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厌烦,可是妙妙,我控制不住。刚才我还在想,是不是老天听到了我的祈求,所以才让我在异国他乡见到你。所以,能不能看在老天的面子上,就像现在这样,偶尔跟我吃吃饭,说说话?”
唐妙抿唇不语,她不想答应,可元珏苦苦哀求的样子,让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仿佛只要拒绝他,就是做了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元珏的笑容无比满足,他眼中的光竟然比琉璃灯光还要璀璨。
在这样的元珏面前,唐妙妥协了。
优雅的钢琴声飘荡在餐厅上方,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再坏的心情也会明朗几分。
唐妙很快就不再为她的默许懊恼,反正最终解释权归她。
主菜端了上来,唐妙点的柠香煎鱼,元珏是肉食动物,他点了牛排。
“尝尝,这个味道不错。”元珏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唐妙盘子里,他亲昵的样子很是自然,仿佛两人之间毫无龃龉。
事实上,他们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元珏也总喜欢给她夹菜。时间一久,唐妙也就懒得去拒绝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
“不好说,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元珏说的话半真半假,事情的确没处理完,但也只剩下善后工作,他随时都可以回国。
唐妙嚼着牛肉,她想,那元珏岂不是又要留下缠着她了?
“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得听学校安排。”
元珏挑眉,他抬头看向唐妙,眼神戏谑,“怕我去找你就糊弄我?”
唐妙低头继续嚼牛肉,不说话。
回去的日期,学校怎么可能临时通知呢。
糊弄元珏,是因为唐妙现在心里很乱,她是真的怕他找来。
眼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可怜兮兮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