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透过高窗,切割着藏书阁内堆积如山的阴影,也切割着沈清漪残存的意识。
萧珩居高临下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那目光带着帝王的审视,锐利如刀,一寸寸刮过她因药力折磨而潮红的脸颊、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睫毛,最终定格在她那双蓄满生理性泪水、迷离又破碎的眼眸深处。
“说!你是谁?为何在此?何人指使?”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重锤,狠狠砸在沈清漪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那声音里的威压,几乎要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神智彻底碾碎。
她知道,此刻的每一个瞬间,都在刀刃上跳舞。生与死,就在一线之间。
喉间仿佛被熊熊烈火灼烧着一般,每一次吞咽都带来一阵血腥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喉咙里穿梭。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杯被苏晚晴亲手递上的“践行酒”。
这杯酒,原本应该是送别时的祝福,然而此刻,它却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露出了狰狞的獠牙。那隐藏在其中的媚药,就像无数条烧红的毒蛇,在她的体内肆虐。
这些毒蛇顺着她的血管,如狂风暴雨般在她的四肢百骸中疯狂流窜。它们噬咬着她的血管,翻搅着她的内脏,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
那股燥热,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她的骨髓深处喷涌而出。这股燥热如此蛮横,毫不留情地冲击着她仅存的最后一丝清明。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滚烫的水幕所笼罩,一切都变得扭曲而不真实。
与此同时,她的耳膜也开始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飞舞。这嘈杂的声音让她的思维变得混乱,难以集中精力。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颤音的呜咽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她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抵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试图用那点可怜的凉意来镇压体内几乎要将她焚为灰烬的邪火。汗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那件素雅却单薄的旧衣,布料紧紧黏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她不受控制痉挛的曲线。冰冷的地面与体内焚身的火焰形成极致的拉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就是现在!
沈清漪在极致的痛苦中,精准地捕捉到了萧珩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因这张酷似阿月的脸而掀起的惊涛骇浪。那丝震惊,就是她唯一的浮木!
她艰难地、如同濒死的天鹅般扬起脖颈,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冲出眼眶,沿着她苍白却因药力而染上妖异红晕的脸颊滚落。那泪水滚烫,砸在地砖上,也砸在萧珩冷硬的心防上。
“陛…陛下…饶命…”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濒死边缘的嘶哑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被滚烫的烙铁烫出来,断断续续,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奴…奴婢沈清漪…是…是今日…奉旨出宫的…宫女…”
她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疼痛,胸脯剧烈起伏,旧衣下脆弱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透出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贵…贵妃娘娘…”她刻意加重了这四个字,声音里充满了被彻底背叛后的茫然和无助,如同最锋利的钩子,“念…念奴婢侍奉一场…赐…赐酒践行…”
“奴婢…奴婢感念娘娘恩典…不敢不饮…”她微微停顿,身体因一阵更猛烈的药力冲击而剧烈地弹动了一下,蜷缩得更紧,双臂死死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挡那灭顶的欲望,“可…可奴婢不知…那酒…那酒有问题…”
“好热…陛下…奴婢不知为何…只觉…只觉浑身像…像着了火…五脏六腑都…都要烧穿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泪水混着冷汗,在那张酷似阿月的脸上肆意横流,冲刷出一道道凄楚的水痕,“奴婢…奴婢好怕…只想…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等…等药劲过去…”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为何…会…会在此处惊扰圣驾…奴婢罪该万死…求陛下…求陛下开恩…”最后的话语化作一连串细碎而压抑的泣音,她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整个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剧烈地、无助地颤抖着,如同狂风暴雨中被彻底摧折的花枝,只剩下最后一点残破的美丽,在绝望中无声地凋零。
“贵妃娘娘”、“赐酒践行”、“酒有问题”!
这三个关键的信息点,如同三支淬了剧毒的箭矢,裹挟着沈清漪刻意营造的极致脆弱和那张脸的巨大冲击力,狠狠地、精准地射向萧珩此刻翻腾的心海!
轰——!
萧珩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沈清漪!今日出宫的宫女!苏晚晴赐酒践行!酒有问题!
每一个词都像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因那张酷似阿月的脸而剧烈震荡的心湖里,激起了滔天巨浪和深不见底的怀疑旋涡!
苏晚晴!那个在他面前永远温婉柔顺、巧笑倩兮的苏贵妃!赐酒?践行?偏偏是这个宫女?偏偏是这张脸?偏偏在今日,他独自前来藏书阁缅怀阿月的时刻?!世间焉有如此“巧合”?!
这绝不是巧合!这分明是精心设计的毒计!一环扣着一环,恶毒而精准!
苏晚凝,她到底想干什么?!试探他对阿月的执念深浅?还是…想利用这张酷似的脸,在他身边埋下一颗致命的棋子?亦或是…更阴险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