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沈阳城郊,楚子航、夏弥、老唐、芬格尔、源稚生、源稚女六人站在略显空旷的临时安全屋院落中。清永陵,这座深藏在辽宁新宾龙兴之地的清祖陵,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标。行李已精简,装备已调试完毕,肃杀与探秘的氛围取代了昨日的嬉闹。
小白则留了下来,他走到路谷城面前,神情温和却不容置疑:“路先生,我会亲自护送你们回北京。”
路谷城看着小白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以及楚子航等人离去的背影。他点了点头:“那就麻烦白教授了。”
回到路谷城一行人下榻的酒店,小白直接找到了路婶婶和王局长一家。路婶婶对丈夫要跟着一个“教授”走而错过旅行后半段颇有微词。
小白早已备好说辞,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带着学者特有的诚恳笑容:
“各位,实在抱歉打扰后续行程。我手头有一批重要的历史文献需要紧急送回北京学院总部处理,刚好顺路。与谷城兄聊起明非在学校的情况也很投机,想着路上也能做个伴,聊聊天,排解排解长途枯燥,不知道方不方便搭个伴同行?”
他态度谦和有礼,又是“教授”身份,加上之前恺撒等人的气派也让他们对“卡塞尔学院”的财力有了初步认知(那些昂贵礼物做不得假),王局长夫人首先表示了理解:“白教授哪里的话,您这样的大教授跟我们一起走,是我们的荣幸!正好我家老王小胖墩他们也可以跟着长长见识!”
路婶婶看了看丈夫,路谷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虽然心里还有些嘀咕,但也点头应承下来。
众人很快来到了机场,当小白的“交通工具”呈现在众人眼前时,王局长一家和路婶婶都傻了眼。
那是一架停在机场专用停机坪、流线型的纯白色豪华私人飞机。机身上低调地印着卡塞尔的半朽世界树徽记,但机舱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宽敞的真皮沙发、环绕立体音响、小型吧台、甚至还有一个迷你的电影院设备。阳光透过巨大的舷窗洒在光洁如新的橡木地板上。
“这……白教授……这……”王局长嘴都结巴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官威也就是个县级局长,哪见过这阵仗?小胖墩路鸣泽和王家小姐的眼睛瞬间亮了——“哇——!”两人同时发出惊叹,王家小姐立刻掏出手机,和小胖墩一起,对着飞机内外就是一阵“咔嚓咔嚓”猛拍,恨不得把所有细节都装进朋友圈。
“学院在各地有些研究项目,偶尔需要我们往返,为了方便就配了几架。”小白微笑着解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学校班车,“各位请登机吧,休息区随意。”
飞机顺利升空,平稳飞行。路婶婶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抚摸着冰凉的扶手,心里咂舌不已:这哪是学校?这简直是天堂啊!明非那小子在这念书?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小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显示的名字是“源稚生”。他自然地接起。
“もしもし,稚生?”小白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龙介,”电话那头传来源稚生沉静的声音,用的是日语,“情况如常,未发见异常。你们那边呢?”
“安全です(一切安全),顺调です(顺利)。こちらは飞行中(我们正在飞行中),新情报があればすぐに联络を(有新的情况随时联系)。”
“了解。”
通话简短,不到三十秒便结束了。
小白挂掉电话,才发现机舱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惊讶和探究。
“白教授……您……您是日本人?”王局长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那几句流利纯正的日语,尤其是那个“龙介”的称呼,打破了他们对他身份的固有印象。
小白莞尔一笑,坦然地点头:“是的,我是日本人。全名白川龙介,在卡塞尔学院研究历史学。之前未曾刻意说明,还请见谅。”他的中文依旧极其流利标准。
“哦!原来如此!”王局长恍然大悟,立刻觉得之前的猜测(比如这教授是某个顶级家族的后代)更合理了,日本学者也是很有派头的嘛!
随着飞行的持续,气氛轻松下来。小白似乎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明非这次也正好在北京,参与一个很重要的学术项目交流。这孩子,天赋确实不错,学院很重视他。”
路谷城心领神会,立刻接过话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思念:“哦?明非也在北京?太好了!我好久没见到这臭小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白教授,你刚才说的那个学术活动……我们作为家属,能跟着你去看看他吗?就看一眼就行!”他目光热切地看着小白。
小白面露“为难”之色:“这个……谷城兄,说实话,这个学术活动保密等级非常高,是几个顶尖机构联合的封闭式研究项目。别说外人,就是学院内部,权限不够的人都进不去核心区域。您们是明非的直系亲属……”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像是权衡后做了个通融的决定,“按程序,您和婶婶作为监护人,签了保密协议后进去看看他倒是有可能办手续,但旁人就实在……”
他话没说完,但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王局长一家。
王局长人精一样,立刻领会了意思,赶紧摆手:“哎呀哎呀,理解理解!白教授,谷城老兄,你们去看孩子是正经事!我们就不凑这热闹了,到了北京我们自己安排就行,自己回家就行,有机会我请你喝酒,机密项目,我们懂规矩的!”他脸上堆着笑,心里虽然有点小失落不能见识更神秘的地方,但也觉得合情合理。
飞机平稳降落在北京机场。王局长一家在羡慕和不舍中与小胖墩、路婶婶告别,小白温言承诺会安排车辆送他们去预定的高档酒店(当然也是女娲家产业)。很快,一辆低调大气的劳斯莱斯幻影滑到小白和路谷城一家人面前。
车窗降下,司机是一名身穿挺括黑色制服的年轻人,对小白微微颔首:“白教授,路先生,夫人,请上车。”小胖墩路鸣泽又被这车的豪华震撼了一把。
劳斯莱斯平稳地驶出机场,汇入北京的滚滚车流。
车内的奢华空间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凝重。路谷城坐在副驾驶位置,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妻子和儿子。路婶婶察觉到丈夫的异常,小胖墩也收起东张西望的好奇心,有些紧张地看着父亲。
“老婆,鸣泽。”路谷城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二十年未曾有过的沉重,“接下来的话,你们可能觉得我在发疯,但我必须告诉你们。我们生活世界的背后,藏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有龙的世界。”
路婶婶的眼睛瞬间瞪圆:“啥?老路你糊涂了?什么龙?哪来的龙?”
小胖墩也一脸懵:“爸?游戏玩多了?”
路谷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猛地摘下了那副用来掩饰身份的黑框眼镜。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那双往日透着商人精明和温和的眼眸深处,一点如炽热黄金熔铸的光芒骤然亮起!金黄色的瞳孔仿佛燃烧的太阳,冰冷、威严、带着超乎凡尘的力量感,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路婶婶和小胖墩被那纯粹的、血脉压制的力量震慑得几乎无法呼吸,惊恐地看着那双如同神话中怪兽的眼睛。
紧接着,在两人惊骇至极的目光中,路谷城伸出右手,随意地握住他那部普通的智能手机。五指微微用力——
咔嚓!噗嗤!
坚硬的手机外壳瞬间变形崩裂,里面的主板、芯片、电池像脆弱的饼干一样被一股非人的力量捏得粉碎、挤压出来,变成了一小团冒着青烟的塑料和金属碎渣!几缕白烟从他指缝中飘起。
他松开手,那些残渣稀里哗啦地掉在他脚下的高级羊毛地毯上。
“这……就是那个世界力量的一点点。”路谷城眼中黄金瞳的光芒缓缓褪去,恢复了正常的黑色瞳孔,但那冰冷威严的气息仍未完全散去,“那个世界很危险,但也有它的规则。现在,因为明非的身份,我们已经不可避免地踏入了这个漩涡中心。”
车厢内死寂无声。路婶婶脸色煞白,捂着嘴,身体微微发抖。小胖墩路鸣泽看着那堆废渣,再看看父亲,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娲家,就是明非给我们安排的安全港湾。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路谷城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不容置疑,“到了那里,你们记住三点: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别问。就当是一场……很长、很特别的长住。像平常一样生活就行,但规矩一定要守。”
“可是……明非他……”路婶婶声音颤抖地问,她终于隐约明白丈夫之前的失态和那些“明非同学”的异常。
“那孩子,”路谷城眼神复杂,有心疼,也有释然,“他比我们想象的……地位高得多,也难得多。他这么久没主动联系我们,不是忘了我们,更不是嫌弃我们。恰恰相反,他是想保护我们。用他自己的方式,把我们从这个世界的风暴里隔离出来。但我们却不可避免地卷进来了,他第一时间就给我们安排了避风港……”
“是的,嫂子,”坐在后座的小白温和地开口,补充道,“不用担忧生活上的事情。女娲家会提供最舒适的生活环境和最顶级的服务。鸣泽侄子的教育也会无缝衔接,由专门的精英团队负责,比任何私立学校都好。”
车子驶入一片环境清幽、安保措施严密到近乎无形的别墅区。道路两旁是参天古木和精心修剪的花园,岗哨隐藏在视线之外。
车辆缓缓停在一栋气势恢宏、融合了古典与现代设计的大型建筑主入口前。车门打开,路谷城一家人步下车。
还没等他们站稳看清环境,主入口处已经等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路明非!只是他的状态让路谷城和婶婶心头猛地一揪。
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站在那里身形都显得有些单薄、摇摇欲坠。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平静,只是此刻盛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旁边静静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有着暗红色长发的绝美少女——上杉绘梨衣。她轻轻扶着他的胳膊,如同一尊沉默而坚定的玉像。
看到叔叔和婶婶下车,路明非苍白的脸上努力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叔叔,婶婶,鸣泽,欢迎……”
路明非迈步想迎上去。
然而,只是短短走了两步,就在离自己亲生父母——路麟城和乔薇尼夫妇不远处——身形剧烈一晃,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软地向旁边倒去!
路麟城站在靠前的位置,看到儿子倒下,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想要上前接住,但那动作竟有一瞬间的停滞和僵硬。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绘梨衣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她一直支撑着路明非的手瞬间发力,身体轻盈一转,用自己柔软却充满力量的身体稳稳地将路明非滑落的身躯揽住。路明非的头无力地枕在了绘梨衣的肩窝处。
“绘梨衣……”他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低语,随即在女孩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只剩下微弱而均匀的呼吸。整个过程快到路婶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小胖墩也吓呆了。
“他没事,”绘梨衣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紧张的路婶婶身上,“融合权柄,身体本能虚弱。”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清晰地、连贯地说出完整句子。字正腔圆,清晰无比。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在门口炸响!
“路麟城——!”
路谷城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双眼瞬间变得赤红(黄金瞳再次燃起),一个箭步冲到了自己亲哥哥面前!在那瞬间的犹豫中,他看到的是路麟城眼中一闪而过的、对“权柄融合体”状态的评估性迟疑,而不是一个父亲对濒危儿子应有的惊慌失措!
这个眼神彻底点燃了他压抑了二十年的怒火和对哥哥罔顾亲情的怨恨!
砰!
沉重而结实的一拳,带着顶级混血种的愤怒和纯粹身体的爆发力,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砸在了路麟城的脸颊上!
路麟城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十足的一拳打得一个趔趄,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嘴角瞬间就破了,溢出血丝。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中心事的复杂沉默。乔薇尼在旁边发出一声惊呼。
“你他妈还是不是人?!那是你儿子!他都这样了你还迟疑?犹豫接不接?你以为你在看什么科学样本?!”路谷城目眦欲裂,第二拳又要挥出。
“亲家!亲家冷静!今日は家族の日だ!(今天是家庭团聚的日子!)”一个豪迈的声音洪钟般响起。
只见上杉越大踏步地冲了过来,这位穿着考究和服的昂藏老人如同一堵坚实的城墙,精准地挡在了兄弟俩之间。他蒲扇般的大手有力地握住路谷城挥起的、准备再打出第二拳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用力拍着路谷城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向路谷城。
“谷城老弟!”上杉越改用中文,声如洪钟,带着不容反驳的热情和解围之意,“血脉兄弟有什么打不开的结?你看抱着明非的,就是我女儿绘梨衣!我们是亲家啊!未来是一家人!听我一句劝,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我那里存着真正的松前大吟酿,我们边喝边聊,把酒话从前!把误会都说开!”
上杉越那强大的气场和“亲家”的身份让路谷城的怒气为之一滞。他狠狠瞪了一眼沉默擦血的路麟城,最终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再挥出第二拳。
上杉越顺势一把揽住路谷城的肩膀,半推半就地把他往里面带:“走走走!带你们看看新家!鸣泽侄子,一起去看看你哥给你准备的大房间,那游戏机屏幕比电影院银幕还大!”
这边昂热、乔薇尼和路婶婶也回过神来。乔薇尼快步走到惊魂未定、眼眶微红的路婶婶身边,这位曾经的S级混血种精英,此刻展现出女性特有的温柔和安抚力。
“弟妹,吓坏了吧?别怕,”乔薇尼挽住路婶婶的胳膊,轻声细语,“明非这情况看着吓人,其实没事的,是必经的过程。至于麟城他……”她看了一眼那边跟着上杉越进去的丈夫,眼神复杂,“他有他的原因和担子……但他心里,是想着明非的。别担心,在这里,很安全。来,我带你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一行人被簇拥着走入这座宛如行宫的庞大建筑内部。
女娲家给路谷城一家安排的居所并非主宅的一部分,而是一栋独立的、掩映在花园深处的幽静别墅。设计是典雅的新中式风格,但内部设施极尽舒适奢华,空间比他们原来的家大了十倍不止。庭院里甚至有独立的泳池和小型景观水系。
一名身着素雅唐装、气质沉稳的年轻男子面带微笑地为初次到来的三人做着介绍,详尽说明了各项设施的使用、安保措施。
当提到在庄园内可以自由活动,但若要离开庄园需要提前报备,家族会提供全程安保随行时,路婶婶连忙摆手:“不出门,不出门!这地方够大够好,啥都有,我们就在家待着,哪也不去!”她拉着丈夫的手臂补充道,“老路,你说是不?咱们不给明非添麻烦!”她已经被这里的奢华(价值以亿计)和安保级别(感觉比市长还安全)彻底镇住,同时也被刚才路明非的虚弱和侄子的新身份带来的庞大压力吓到,一心只求安稳。
路谷城看着妻子担忧而坚定的眼神,再看看对超大全景游戏影音室和智能家居充满好奇、暂时将恐惧抛在脑后的儿子路鸣泽,心头软了下来。他拍拍妻子的手背,对安保人员点头示意:“明白,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会遵守规矩,安心住下。”
是夜,万籁俱寂。
路谷城毫无睡意。他躺在顶级床品铺垫的奢华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精美的浮雕。终于,他翻了个身,看向身边的妻子。
路婶婶也没睡着,睁着眼睛看着他,轻声问:“老路,这到底……明非他……”
路谷城长长地叹了口气,黑暗中,他眼神复杂却也透出一股被压抑许久的锐气。“二十多年了,在学院那点事,当卧底监视我亲侄子的事……我以为放下了,可以当个普通人了。”他声音低沉,“但今天,看到他倒下去那刻,看到他爸妈那个样子……尤其是我哥那个蠢货!我就知道,这混水,我是避不开了。”
“我们娘俩……”路婶婶握住了他的手。
路谷城反手用力握住妻子的手,语气斩钉截铁:“这里确实安全,够好,够安稳,是明非的心意。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像个客人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眼神在黑暗中锐利起来,“我是路谷城!现在……我是他亲叔!就算帮不了大忙,帮不上杀龙砍怪,可这女娲家这么大,人手这么复杂,总能找到点我能出力的地方吧?当个内卫顾问?查查资料?管管后勤?总得为他做点什么!这孩子……不容易!”
“可是老路……”路婶婶担心丈夫的安全。
“放心,”路谷城眼中闪烁着昔日S级执行官的自信和锋芒,“你老公我还没老到动不了!该看的,该问的,该做的,我心里有数。在这地界上,为他看好这个‘家’,总行!”他看向另一间卧室的方向,“鸣泽那小子……还有你……在这里很安全。”
路婶婶看着丈夫脸上久违的坚定和干劲,知道劝也无用,但那颗悬着的心,却莫名地落下了一半。她依偎过去:“行,咱娘俩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