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转过头对着严峻几人说道:“你们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赶着来吗?除了我着急回去,另外一点,现在你们也该明了了吧?若是咱们的赈灾队伍,一大堆人马,乌泱泱的来,别说这样的景象看不到,就是在倒在路旁的饿死鬼也未必能见到半个。我临出门时,我夫人曾跟我说过,不要被表象欺骗了,你看,我们这不就看到现实了吗?”
严峻,袁荣两人这时也明白了赵慕的用心,刚开始,两人还以为这个二世祖就是图好玩。
“侯爷,既然你就早料到这样的场景,应该跟我们说说,这一路风餐露宿,可把我们折腾很了。”严峻道。
赵慕转身指着倒在路旁的难民,道:“比起他们,我们已经够幸运了。”
六皇子观看了有一会儿,上前说道:“既然我们来到此处,就认认真真做点事吧,我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着这些不把百姓当人看的贪官,知晓知晓,我六魔王的名声,走,进城。”
几人进了城,直奔衙门,在衙门稍作休息。
不多时,就见一个身材高大,头戴直脚幞头,身着绛红色官服,年纪约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大笑着给六皇子跪拜行礼,被六皇子适时虚身扶起。
“六殿下你突然驾至,下官有失远迎,真是罪该万死!”来人依旧笑着,连连告罪。
“哎呀,陈大人您就别消遣我了。”六皇子笑着摆了摆手,请他落座。接着道:“说来惭愧,我年龄小,还未入朝听政,又不能服众,父皇为此忧心不已,可总得让我出来见见世面吧。这年末将至,父皇左右权衡了一番后,就属你陈斯陈大人治下既近又稳妥,便将我派遣来了。”
“六殿下您未免也太过自谦啦 !”陈斯急忙吩咐下人上茶,接着说道:“像您这样年轻,就可代天子巡视天下,这古往今来可没几个!”说完,便抬手示意众人喝茶。
赵慕坐在一旁听着六皇子跟这个陈斯相互恭维,也听明白了,上层人,是没有一个会讲实话的。转念想到城外那些饿殍,他抬起手抚了抚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长长出了口气。
六皇子瞧到赵慕的动作,何尝不明白的他心意,“忘记介绍了。”忙伸手一引荐道:“这位是本次跟着我来的协办,户部都辖司赵慕赵大人。”说完好似别有深意说了句,”他还是永宁侯,王丞相的外侄。“
”哦哦哦。“陈斯连连点头,上下瞧了瞧赵慕,道:“永宁侯,久仰,久仰。”
“陈大人,你客气了,日后这运河上赈灾之事,还要处处仰仗着你呢。”赵慕朝他拱了拱手,心道,这人真不是一般会装,城外饿死这么多人,他竟然还有闲心在这瞎扯,半点不提灾情。等这件事了结,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侯爷,放心。我知道你夫人娘家在咱们黄州城有不少产业。”陈斯立马表态道:“六殿下身边的人,那自不必说,有什么用得着我陈某人的地方,尽管说。”
“那我就先谢过陈大人了。”赵慕说着起身朝他又行了一礼。
“六殿下,你们一路赶来必是舟车劳顿,下官就不过多叨扰了。”陈斯说着起身,向六殿下和赵慕纷纷拱手,道:“殿下你们先休整,下官这就回去备好接风宴后,再来恭迎殿下。”
”小凳子,帮我送送陈大人。”六皇子说道。
“陈大人,大灾之际,殿下才来万不可太过铺张。”小凳子说着边往外送着陈斯,边低声叮嘱道。
“小大人,转告殿下,请他放心放心 ,下官心里有数。”陈斯说着往小凳子手里拍了一锭银子,了然地笑了笑,便告辞了。
小凳子回来,将银子放在桌子上道:“殿下,这是陈大人给的。”
“收下吧,我什么时候看得起这点银子了。”六皇子说着,又转头对着赵慕说道:“瞧见了吧,这些人,是真的不拿人命当回事啊。幸好你叫我们连夜赶来,弄他个措手不及,不然,这厮,这时,一定来找我们哭诉,要银子。”
“这人连我背景都调查清楚了,还知道我夫人家在这有产业,看来,我们这次,不但赈灾是个难题,还有这些官员,也够我俩喝一壶了。”赵慕说着,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哟,这茶叶还不错,少说也是一两银子一斤,看来他们日子过得不错嘛。”
“哼,这些人,有什么不会享受。临出门时,母后特意嘱咐我多看,多说好话,别犟脾气,如今看来,母后早已知晓这边的官场氛围。”六皇子说着,端起茶也喝了一口,道:“这茶跟宫里差不多,看来,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严峻和袁荣两人,在这次面见中,算是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派这两二世祖来赈灾了。
南方官场,多奢靡,背靠荣亲王,要是派一些正派官员,估计只会适得其反。但是派这两二世祖,这些官员觉得好糊弄,随意打发两人,才能露出更多问题,看来皇帝是有心要收拾南方官场了。
洗漱收拾一番,赵慕便带着平安,到汇都钱庄和济世堂走了走。
之前的水灾,开在河边的汇都钱庄分号,几乎被冲得房屋倒塌,直到上个月,经过连夜复建后,才刚刚照常营业。
而济世堂的药铺以及后面的药仓和制药厂全都进了水,就连养在后院的鹿也被淹死了好几头。近乎近八成的药材作废,不能再入药了。
赵慕了解一番后,站在河边上,看着河道里正在清着淤泥的劳工们,面色凝重。
方才,她看过汇都钱庄的账本,在他们没来之前,已经大大小小捐了十万两银子进去了,可是这些官员拿着银子,却没有一分用到百姓身上。
酉时,赵慕刚回到衙门,就听到小凳子上前说道:“侯爷,陈大人已经在必来居设好晚宴,我家主子和另外两位大人已经先过去了,让小人在这等你归来,让你直接过去。”
落座后,看着席面上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玉盘袖珍,可也是大鱼大肉。想着城外的那些饿殍,赵慕只觉得一股恶心涌上心间,心道,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民脂民膏,这里面是不是也有阿姐钱庄的银子。
“陈大人,盛情太过了,这实在太过破费了!”六皇子看着一桌的饭菜,面上为难道:“之前在宫里天天吃席,说实话,到你这,我还真想吃几口清淡点的。”
“殿下,你是什么身份啊?为您摆的接风宴怎么能太过寒酸呢?”陈斯说着提起酒壶,为几人倒着酒,又说道:“二位天潢贵胄,多少先用一些,晚上还有清淡可人的,尽够呢!”
“哦,是吗?”六皇子一听,立马眉开眼笑道:“那就多谢陈大人的款待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六皇子突然问道:“陈大人,我这个自小就心软,见不得百姓受苦受难的。城外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殿下,咱们说句推心置腹的话。我呢是个小官,只管漕运。说白了就是运粮的,我这里但凡有一粒米一粒粮那都是要送上京的。”
陈斯听到六皇子提到公事,放下酒杯,直起脊背道:“之前到处受灾,黄州城内也被淹了,库里的屯粮除了被水冲走,水泡外,剩下的不过尔尔。我目前到处筹措,施米施粥,赈济灾民。可是,城外。你也看见了,我这点举措,简直是杯水车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