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意志,如同一根根无形的铁钉,穿透虚空,将余清歌的神魂死死钉在了原地。
刚刚诞生,试图将她推出神邑的排斥力,在这股绝对霸道的意志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她像是被蛛网黏住的飞蛾,动弹不得。
那股庞大,不再混乱的恶意,缓缓地,将它的“视线”聚焦。
余清歌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如同解剖刀般的审视,正一寸寸地刮过她的神魂。
【一个渺小的人类,也敢跟本座对抗?不自量力的蠢货罢了。】
一个意念,直接在她的意识深处响起。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贪婪咆哮,而是带着一丝居高临下好奇的冰冷音节。
【是你,敲碎了我的牢笼?】
那股恶意,或者说,那个刚刚挣脱束缚的邪神,并没有立刻攻击。
它像一个被囚禁了亿万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囚徒,在享受着自由的每一分每一秒,也在玩味地打量着那个为它打开牢门,却又即将被它碾碎的“钥匙”。
【我该如何……奖励你呢?】邪神的意念里,带着一丝戏谑的恶意。
【让你感受我所感受过的万分之一的孤寂?还是让你品尝我所积攒的亿万分之一的怨恨?】
无尽的黑暗,在它的意志下开始蠕动,凝聚。一缕缕比虚无本身还要漆黑的能量,像是毒蛇,缠绕上余清歌的神魂。
冰冷,死寂,绝望。
如同潮水般的情绪污染,开始疯狂侵蚀她的意志。
那是一种比之前的心脏所散发的精神污染,要强大千万倍的,源自一位真神的精神酷刑。
余清歌的神魂,在这股力量下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同化,消解。
季宴修消失的悲痛,被骗的愤怒,此刻都像是在海啸面前点燃的一根火柴,微不足道。
但就在她的意志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一个念头,却固执地,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就这?”
这个念头,如此突兀,如此嚣张,甚至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被关了这么久,就学会了这点精神攻击的把戏?”
她的神魂无法发声,但她的意志,却将这句充满了嘲讽意味的话,化作了一道尖锐的精神波动,反向刺了回去。
那缠绕着她的黑暗能量,猛地一滞。
【你这是在,挑衅我?】邪神的意念里,带上了一丝错愕,随即转为暴怒。
一个连神魂都快要消散的蝼蚁,竟敢反抗它的意志。
“不然呢?”余清歌的意志,在绝境中反而燃烧得更加旺盛,“我还得跪下来谢谢你,准备用这么老套的方式弄死我?”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力量耗尽,后援断绝,连那个用命给她开路的笨蛋都生死不知。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还怕什么?
至少,死前也得把这个罪魁祸首气个半死。
【找死!】邪神被彻底激怒了。
它不再玩味,不再戏耍。整个神邑的黑暗,都随着它的怒火而沸腾。
那只之前被季宴修撞散的,由纯粹恶意构成的巨手,再一次凝聚成形,而且比之前庞大了百倍,遮蔽了这片虚无中的一切。
它带着足以碾碎星辰的力量,朝着余清歌那一点微弱的神魂,缓缓压下。
不是拍击,而是碾压。
要将她的存在,从这片时空中,一寸寸地,彻底抹去。
余清歌的神魂,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连颤抖都做不到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剥离,被拉扯,被碾成最原始的碎片。
再见了,阿香…季宴修…
对不起,我好像,回不去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一声轻描淡写的叹息,毫无征兆地,在整个神邑之中响起。
“唉,真能给本王惹事。”这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懒洋洋的,却像是一颗投入沸油中的冰块,瞬间让整个暴怒的神邑,为之一静。
那只即将压下的黑暗巨手,骤然停滞在了半空。
余清歌涣散的意识,被这熟悉的声音,猛地重新拉了回来。
她“看”到,在自己和那只巨手之间,一道裂缝凭空出现。
那不是季宴修那种霸道刚猛的金色光芒,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幽暗的黑色。
一个穿着古朴玄色王袍,头戴冠冕的身影,从那道黑色的裂缝中,不紧不慢地,一步跨了出来。
他身形高大,面容模糊,却自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与漠然。
那是属于秩序的,至高无上的威严。
谢必安?
他怎么来了?是来救她的吗?
【阎……王……】
那庞大的邪神,发出了一个充满了忌惮与刻骨仇恨的意念。它认得这个将它囚禁于此的男人。
谢必安没有理会它,他那双仿佛蕴含着整个幽冥的眼眸,先是落在了余清歌那几乎快要透明的神魂上。
“胆子不小,还真让你把本王的心给毁了。”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余清歌的神魂波动了一下,愤怒与委屈涌上心头。“谢必安,你骗我!”她声音不大,但充满了怒火。
“本王只是没把话说全而已。”谢必安淡淡地回应,随即,他终于转过头,看向那尊庞大的,蓄势待发的邪神。
“孽障,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安静。”
他抬起一只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截看不清肤色的手腕。
“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孽障,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那邪神的咆哮,不再是单纯的意念,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音波,震得整个神邑空间都在扭曲。
它对谢必安的仇恨,显然已经超越了对自由的渴望。
那只遮蔽一切的黑暗巨手,不再碾压,而是握指成拳,汇聚了整个神邑的怨毒与恶意,朝着谢必安那看似单薄的身影,狠狠砸下。
这一拳,足以让天地倾覆,法则崩坏。
谢必安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将那只抬起的手,轻轻向前一推。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任何能量的波动。
他的掌心前方,那片虚无,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出现了一块绝对的“空”。
所有砸向他的怨毒,恶意,力量,在触及那片“空”的瞬间,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这么多年,你的招数,还是这么粗糙。”谢必安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失望。
他收回手,那片绝对的“空”也随之消失。
邪神那足以毁天灭地的一拳,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