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
季宴修那一声几乎撕裂灵魂的咆哮,成了唯一的指令。
余清歌的意识化作一道离弦之箭,朝着那片短暂光明中显露出的,被漆黑锁链捆绑的暗红心脏,猛冲而去。
她的身后,是金色的太阳与无边黑暗的碰撞,是足以湮灭神魂的风暴。
但她不能回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快,再快一点。
季家主厅。
十数名气息沉凝,身穿古朴长袍的老者,从季家大宅的四面八方疾射而至,在主厅中央,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站定。
为首的,正是刚刚冲出祠堂的季宏。
“各位长老,”季宏的声音不再有平日的沉稳,而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与决绝,“事出紧急,我以家主之名,开启天元大阵!
此言一出,所有长老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不行!天元大阵百年未开,强行催动,对大阵根基,对主持阵眼之人,都有极大损伤。”一名长老忍不住开口。
“闭嘴!别忘了,我现在才是季家的家主。”季宏双目赤红,厉声喝道,“宴修正在神邑,以身为饵,为我们争取时间,再晚片刻,他神魂俱灭。”
神邑!
这两个字像是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在场所有长老的思想。
“什么?他怎么能去那个地方?疯了吗?
“季宏你什么意思?明知宴修是我们家季家的希望,你竟然还如此放任他!”
“我看季家迟早要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斥责起了季宏。
季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够了!事已至此,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把他救出来,而不是在这里争吵这些已经无意的事情。”
“谁在废话,就给我滚出季家!”
话音落下,大厅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
“结印!”季宏一声令下,所有长老双手瞬间翻飞,结出繁复而统一的手印。
整个季家大宅的地底,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巨兽苏醒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灵气,从庭院,假山,池水,从每一寸土地中被强行抽出,汇聚成一道道洪流,涌向主厅。
厅堂中央的地面上,一个覆盖了整个大厅的巨大阵法纹路,被瞬间点亮。
冲天的光柱,在主厅内形成,却被宅邸上空的无形禁制死死压住,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
“引阵!”季宏站在阵眼,双手猛地向着祠堂的方向一推。
那汇聚了整个季家百年底蕴的庞大力量,化作一道金色的巨龙,咆哮着,冲入了后山那间幽深的祠堂。
神邑之中。
那片由纯粹恶意构成的海洋,被季宴修的自爆行为彻底激怒。
【竟敢……挑衅我!】
无尽的黑暗朝着那点金光疯狂挤压,收缩,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入侵者彻底碾碎,吞噬。
季宴修的神识所化的光芒,在这股恐怖的压力下,开始剧烈地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余清歌能感觉到,那道连接着她和他的,作为指引的金色光束,正在飞速变得黯淡。
她将自己的意志催动到了极限,像一颗燃烧的流星,划破死寂。
就在那金色光束即将断裂的瞬间。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恢弘,霸道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光束的源头注入。
原本即将熄灭的金色星点,瞬间化作一轮真正的骄阳,光芒万丈。
那金色的光,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带着无匹的攻击性,强行将周围的黑暗与恶意推开,撑出了一片更加广阔的绝对安全区。
【这股力量……】
那庞大的恶意,第一次产生了类似“惊愕”的情绪。
【都给我滚开!】
季宴修的意念,不再是单独的声音,而是仿佛与千百个意志融合在一起,化作了君王的敕令,在整个神邑虚空中炸响。
季家祠堂。
季宴修的身体,被那道从天元大阵灌入的金色巨龙完全包裹。
他依旧单膝跪地,但头颅却高高昂起。
“噗!”一口带着淡淡金光的血液从他口中喷出,洒在面前的血色法阵上,却让他的气息变得更加强盛,更加狂暴。
他承受着整个家族的力量,也承受着来自神邑禁忌的全部反噬。
他的神魂,像是一座桥梁,连接着两个世界,承受着两股力量的疯狂撕扯。
但他不能退。
他能清晰地“看”到,余清歌的神魂,离那颗心脏,越来越近了。
“就是这里!”余清歌的神魂,终于冲到了那颗暗红色心脏的面前。
它无比巨大,像一颗沉睡的星辰。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空间产生实质性的扭曲。
那无数条捆绑着它的漆黑锁链,散发着天道法则的冰冷气息,它们既是束缚,也是保护。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名为“绝望”与“死寂”的情绪,从心脏中弥漫开来,试图侵蚀她的意志,让她放弃,让她沉沦。
“我答应了人,要回去的。”余清歌的意志凝聚成一点,抵御着那股精神污染。
她没有实体的手,只能用尽全部的意志,化作最锋利的尖刺,朝着那颗巨大的心脏,狠狠撞了过去。
【你想做什么!】
那庞大的恶意,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它放弃了与季宴修的对峙,分出一道漆黑如墨的巨大触手,撕裂空间,以远超余清歌的速度,朝她背后猛地抽来。
“季宴修!”余清歌的意识中,闪过一丝惊恐。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足以将她瞬间湮灭的攻击,但她已经来不及躲避,更不能躲避。
就在那漆黑的触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那轮由季宴修意志所化的金色骄阳,猛地收缩,再次化作一道流光,以一种决绝的,同归于尽的姿态,后发先至,狠狠撞在了那道漆黑触手之上。
没有声音的爆炸,再次上演。
余清歌的神魂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掀飞出去。
季家祠堂内,季宴修猛地向后倒去,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双目紧闭,七窍之中,缓缓流淌出金色的血液。
石壁上那副太极图上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