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钰领着季宴修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侧门,那扇沉重的石门缓缓合上,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空旷威严的大殿里,瞬间只剩下了余清歌,阿香,以及王座上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
“你个死丫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她狠狠戳了一下余清歌的额心。
紧绷的弦一松,阿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余清歌的胳膊,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手上却用了力气,像是要把她摇醒,“SS级任务!那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上一个接SS级任务的鬼神,现在坟头草都三丈高了!你还敢接?”
“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阿香又气又心疼,声音都喊劈了。
“香姐。”余清歌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那卷冰冷的玉简硌得人生疼。
她看着阿香哭得通红的眼睛,心里那块常年冰封的角落,像是被这滚烫的眼泪烫开了一道口子,暖意顺着缝隙流淌进去。
“我没疯。”余清歌扯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你看,我这不是把你的事也解决了吗?不用去十八层地狱当燃料了。”
“我宁愿去当燃料,也不要你去送死!”阿香哭着吼道,完全没有了奈何桥第一美人的形象。
“死不了。”余清歌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黑色玉简上,那两个鲜血写就的“SS级”大字,仿佛带着一种活过来的狰狞,要从玉简上扑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这条命,硬得很。”
王座之上,谢必安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那两个身影,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一个站得笔直如松。
许久,他淡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在催钰回来之前,你们俩赶紧给我从本君眼前消失。”这算是下了逐客令。
阿香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座的方向,拉起余清歌就走,“走,我们走!不待你这破地方了!跟我回奈何桥,我给你炖一锅十全大补汤,把你亏空的都补回来!”
余清歌被她拉着,踉跄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王座,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收回目光,跟着阿香快步离开了这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阎王殿。
另一边,偏殿之内。
这里的气息与主殿的森严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几盏幽绿色的长明灯燃着,光线柔和,竟有几分静谧安宁。
“季先生,请坐。”催钰指了指殿中央一个由暖玉制成的平台,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客气。
季宴修一言不发地坐下,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殿门的方向,眉间的褶皱从未松开。
一个穿着古代药童服饰的半透明小鬼飘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玉瓶和一些不知名的草药。
季宴修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催钰看在眼里,推了推眼镜,“放心,这是地府最好的药师,手艺干净得很,不会让你沾上不该沾的东西。”
他走到季宴修面前,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个已经不再流血的牙印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惊奇。
“季先生,恕我冒昧。你可知道,你的血有多特殊?”他觉得季宴修应该不知道至阳之血其他的秘密。
季宴修抬起眼皮,那双丹凤眼里一片冰冷,没有理会催钰的问题,而是直接切入主题。
“SS级任务,是什么?”他眼神冰冷,还带着一丝狠厉,跟在余清歌面前时完全不一样。
谢必安的表情一滞,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这是地府的高度机密,季先生,你一个生人……”
“告诉我。”季宴修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压力,“她用命去换的,我有权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你们不是人,不在意她的命,我在意。”季宴修说到这句话时,眼神柔了不少。
谢必安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个怕鬼怕得要死的普通人类,此刻却为了另一个有别的能力的非普通人,在阎王殿里质问他这个判官。
那药童小鬼已经开始为季宴修处理脚踝的伤势,一缕缕清凉的药气渗入皮肤,崴伤的痛楚在迅速消退。
“我不能说任务的具体内容。”催钰被他真诚又决绝的眼神打动。
最终还是松了口,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只能告诉你,任务目标,是连地府都感到棘手的存在。危险等级,远超你们在孤儿院遇到的任何东西。九死一生,都是往好了说。”
季宴修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九死一生。
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她的新技能,‘破妄之眼’,也是任务奖励?”季宴修忽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
谢必安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观察得倒是仔细。没错,那是系统为了让她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活下来,提前预支的奖励。”
万分之一的可能。
季宴修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看着自己被处理好的手腕,那滴血救了他们,却也把她推进了一个更深的深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他。
他空有这身被地府判官都称之为“特殊”的血液,却连保护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运用。
季家,玄门。
这两个他从小就拼命抗拒和逃离的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伤口已经不再疼痛,但季宴修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沉甸甸地往下坠。
他站起身,对着谢必安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多谢。”说完,他转身就向殿外走去。
“你要去哪?”谢必安下意识地问。
季宴修没有回头,只留下一个挺拔而决绝的背影。“去找一个,能让她活下来的方法。”
“即便找不到,我也定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只身犯险,她的命,与我而言,比任何东西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