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你搞错了一件事。”探渊收敛笑容,慢条斯理地摘下手上的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我不是医生,我是研究者。而且,不是我要你们的,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两人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那张黑玉床上方,浮现出他们被鬼潮淹没前最后一刻的画面。
“如果没有我这里的空间坐标被你们的‘阴间瞬移’意外触发,你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探渊的语气平淡,到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是我,把你们从必死的结局里捞了出来。所以,我拿走一件我感兴趣的报酬,难道不应该吗?”
余清歌一时语塞。
他说的是事实。若不是机缘巧合来到这里,他们确实已经死了。
季宴修的脸色也愈发苍白,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拥有随时能要了他们性命的能力。所谓的请求,不过是强者给予弱者的,一层虚伪的礼貌。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余清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跟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硬碰硬,绝对是下下策。
“钱?法器?还是什么天材地宝?”她飞快地思考着,“只要我们能找到,都可以给您。”
探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小妹妹,你倒是比他识时务。可惜,你说的这些东西,于我而言,与路边的石头无异。”
他踱步到季宴修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他脖颈上那枚已经恢复平平无奇的黑色勾玉。
“不过嘛……”他拖长了语调,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令人不安的笑容,“看在你这个地府编外人员,还有他身上这个有趣的小东西的份上,我倒可以给你们另一个选择。”
季宴修和余清歌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在孤儿院遇到的那个老鬼,不过是个傀儡。”探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望向了遥远的某处,“真正有趣的是藏在它背后,那个在主楼里对你们出手的家伙。”
“它的本体,是一块被无尽怨气污染了千年的‘养魂木’核心。”探渊的绿眸里,闪烁着研究者独有的狂热光芒,“那东西对我下一项研究很有用。”
他收回目光,看向两人,笑容温和地宣布了他们的“买命钱”。
“很简单,帮我把那块‘养魂木’的核心,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这笔交易,就算两清。”
养魂木?
余清歌和季宴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那个藏在主楼里的东西,能掀起百鬼夜行的阵仗,其实力深不可测。他们两人现在一个玄力耗尽,一个大病初愈,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但他们别无选择。
比起死后身体被做成艺术品,这个选择至少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好,我们答应你。”余清歌咬了咬牙,替两人做了决定。
季宴修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站到了她的身边,用行动表示了支持。
“很好。”探渊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打了个响指,那张黑玉床和周围的浮空木柜缓缓隐去。
“那么,祝你们好运。”他微笑着下了逐客令,“我就不送了。”
这片奇异空间的氛围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僵持中。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空间的寂静。
“叩叩叩!”
声音仿佛是从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处传来,清晰而急促。
余清歌和季宴修皆是一愣。
探渊好看的眉毛也微微挑起,似乎对有不速之客感到意外。
不等他开口,那扇连接着停尸间的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
一道穿着贴身旗袍,身姿摇曳的靓丽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还拖着一个画风极其不符的,“别偷喝”字样的围裙。
“清歌!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奈何桥首席熬汤师,阿香。
她一进来,看都没看别人,径直冲到余清歌面前,抓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满脸焦急:“我刚刚在桥上算账,突然感觉到你那边的功德点跟跳楼机似的往下掉,还触发了地府的S级警报,吓死我了!你没缺胳膊少腿吧?”
“我没事,阿香姐。”看到熟人,余清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香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随即,她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转向了屋里另外两个人。
当她看到站在一旁,身穿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卓然的探渊时,那双明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前一秒还风风火火的焦急神态,下一秒就变成了含羞带怯,眼波流转。
“哎呀,”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声音都嗲了三分,“这位帅哥是?”
余清歌:“……”
季宴修:“……”
探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充满活力的女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小哥哥,你这地方真别致,连空气闻起来都让人心情舒畅呢。”阿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卷发,迈着款款的步子走到探渊面前,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不知怎么称呼呀?”
“探渊。”他言简意赅,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研究者审视素材时的探究。
“探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阿香的笑容愈发甜腻,她状似无意地扫过探渊刚刚为季宴修施针的手,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小哥哥你这手,是用来救死扶伤的,还是用来偷心的呀?”
看着眼前这突变的画风,余清歌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宴修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他看向余清歌,眼神里写满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余清歌立刻会意,她悄悄戳了戳季宴修的胳膊,压低声音,用口型说道:“要不,咱俩趁机跑?”
季宴修立刻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边,探渊似乎完全被阿香这个“新品种”勾起了兴趣,他推了推眼镜,居然真的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偷心?我的研究里,倒确实缺一颗活蹦乱跳的心。”
“讨厌啦,人家说的是那个心,不是你说的那个心。”阿香娇嗔地跺了跺脚,风情万种。
就是现在!
余清歌和季宴修交换了一个眼神,猫着腰,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朝着来时的那扇门挪去。
幸运的是,那两人的对话正渐入佳境,完全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两人成功退到门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跨了出去。
冰冷的消毒水味瞬间涌入鼻腔,门内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被隔绝在身后。
还是熟悉的停尸间,还是那几张盖着白布的推床。
两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余清歌缓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坏笑。
她从口袋里摸出自己那只屏幕都摔裂了的手机,点开幽冥通App,熟练地找到“催判官”的头像,飞快地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
“判官,你家阿香要被偷家了哦~”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抬头对上季宴修询问的目光,心情颇好地弯了弯眼睛。
“没事,给地府的同事发个工作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