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毓秀宫内,鎏金博山炉溢出缕缕沉香,侍奉的宫人捧着掐丝珐琅妆奁跪在一旁。金凤簪尾端垂落的红宝坠子扫过耳垂,嘉敏望着镜中自己眉间被螺子黛勾勒出的五瓣牡丹,渐渐攥紧手中玉梳,紧的玉梳的梳齿似要沁入掌纹。
真该死,那些人真该死。
父皇不过是多为她筹谋一些,就有人坐不住了,拿十几年前的预言来说事就罢了,还编出童谣来针对她,甚至他们让童谣变成了现实。
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他们要把父皇唯一的血脉都铲除吗?
狼子野心。
“林妃娘娘……”
外头传来宫人的声音,随即是珠帘被挑开的脆响。
嘉敏松开手中的玉梳,将玉梳放在了妆台上,起身福了一礼:“母妃怎么来了?”
林妃仔细打量女儿的神色,幽幽叹了口气,抬手一挥,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殿中只剩母女俩,林妃拉着女儿的手在黄花梨木制成的罗汉榻上坐下。
“你都听见了?”林妃问道。
嘉敏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林妃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
午间嫂嫂进宫来看她,跟她说起法明寺的案子,虽然消息封锁的严,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朝廷越是捂的严,大家的猜疑就越深。
大哥觉得兹事体大,所以让嫂嫂进宫来问问情况。
谁知嫂嫂走后,宫人说嘉敏来过了,她就知道嘉敏肯定听到了她和嫂嫂的对话。所以,她急匆匆赶来。
“母妃,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编排我,将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我成什么了?祸国殃民的祸害吗?”嘉敏委屈又愤懑,眼底泛起泪光。
她是父皇唯一的公主,可一直不得父皇宠爱,谁让她的母亲是个位份低微的美人呢?随着皇兄皇弟们一个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早夭,连太子哥哥去年也出了意外,父皇膝下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女儿,父皇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父皇会叫她一同用膳,会在听她弹完一首曲子后夸奖她,隔三岔五给她赏赐,什么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甚至为了她,升了母亲妃位,给林家的男子加官进爵,请袁太傅教她课业,学习如何安邦治国。
父皇说,等她成亲了,去了封地,总得有人帮她打理封地的事务,于是父皇力排众议,开设了女学班,为她挑选才能兼备的女官。
父皇说,他是在弥补多年来对她的忽视。
她也终于感受到有父皇宠爱的幸福,感受到了众星捧月的滋味,宫人们再也不敢冷眼看她,没人再敢亏待她,大家都拿她当眼珠子一般重视。
可偏有那么些人,重提预言之事。
她做错了什么?父皇又做错了什么?疼爱自己仅剩的子女有错吗?
只因为她是个女的?
林妃安抚的拍拍嘉敏的手:“那些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凡事有你父皇呢,萧大人已经在调查此案,萧大人出马,这案子定能水落石出,到时候,那些跳梁小丑就蹦跶不起来了。”
“可万一案子破不了呢?这么大一盆污水就泼我身上了?”嘉敏真的很气愤,很难过。
委屈了十几年,终于翻身扬眉吐气,又来这等糟心事。
“不可能破不了,萧大人什么时候办砸过事儿?要不然,你父皇能这么器重他,信任他?”
嘉敏想到那个丰姿俊朗,矜贵清冷的男子,心里不由得安定了几分。
“当务之急是赶紧挑个诚心如意的驸马。”林妃说道。
眼底阴郁之色一闪而过。
她已经明里提示暗里提示过皇上和皇后多次,可皇上让她别着急,皇后说,看皇上的意思。
她怎么能不着急?嘉敏已经十七了,以前的公主们,这个岁数即便还没成婚也都已经定下了亲事。
关键是,嘉敏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位位高权重,有能力有手段的驸马来帮扶她。
当年那则预言,掀起了多大的波澜,皇室中但凡在那年有了身孕的女子,或在那年降生的女婴,都被太后以强硬的手段处理了。她是在预言过后的第二年才怀的嘉敏,所以没被卷入其中。
十几年来,她也不曾多想什么,直到太子出了意外,嘉敏成了皇上仅存的血脉,她就不得不多想了,或许,这就是天意,或许,嘉敏才是预言中的那位女帝。
那些人弄出什么童谣,只怕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为何这么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了?
皇上心里也未必就没有想过,帮嘉敏处理封地的政务,男子就不可以吗?为何非得开设女学班,挑选女官?
有些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再也压制不住。
林家势弱,父亲以前在外地为官,在朝中并无根基,这次两位兄长都被调来京中任职,升了官职,可也只是个五品官。根本起不到作用。不像皇后的母族,势力庞大,底蕴深厚,轻易的就能让太子获得朝臣们的支持。
所以,嘉敏若想继承帝位,只凭皇上的意愿是不够的,需要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来帮扶她。
她心中已然有了合适的人选,就是萧泽。
萧泽身为镇南王的长子,还与皇后的母族沾亲带故,手握北辰司,行事果断,手段狠辣,朝中人人怕他,即便是权倾朝野的康王也得忌惮他三分。
如果萧泽成为嘉敏的驸马,林妃觉得,大事就成了一半。
“母妃,儿臣还不想成亲。”嘉敏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公主也不例外,过几日,皇后要去书院,不如你跟你父皇说说,也去书院看看,毕竟是为你挑选女官,你自己去过过眼也是应该的。”林妃建议道。
主要是,萧泽就在书院。
皇上让萧泽去书院当个临时的教谕,实际上是让萧泽在那坐镇,免得某些人拿女学班做文章。
嘉敏想到那个人就在书院,不假思索便点了头:“我听父皇说,这女学班里有不少才华横溢的女子,我是想去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