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低垂,如墨泼翻卷……
远山在迷雾后若隐若现。
空气中飘着未燃尽的炭灰与淡淡咸腥的潮湿味,一股暴风雨将临的窒息感压在所有人心头。
君千雪神色专注,垂眸而立,手中朱红玉笔翻飞如电。
她立于符咒阁最高的演武台,白衣如雪,长发被山风猎猎卷起,墨色衣摆间夹着浓浓杀气。
一张张符纸悬于她身侧,如飞禽展翼,散发出各具五行属性的金色光芒。
五行合流符,不是常规符咒。
它融合了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稍有差池,不炸丹也会走火入魔。
可她偏不信命,她就是要把不可能变为肯定。
夜溟渊立在她身侧,皱眉注视那些仍在炼制的符文。
“不稳。”他沉声道。
“火太烈了,水不够缓。”
“不是不够缓,是还没引出土来做中介。”君千雪额角微汗,她的声音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冷哼一声,翻手将一枚烈红如血的“焚天断火符”递过来,“这是你最擅长的……用这个点她的水。”
君千雪未言,只接过符,指尖一点,符纸火光乍现,赫然嵌入正在组合的主符中。
随着“哧啦”一声脆响,那张合符骤然一亮,五色光芒交错,像是天地初开之际,五行混沌的一点源力炸开了秩序的雏形。
沧泫及时赶到,铠甲上依旧带着未干的血痕。
他接过刚炼成的“初代五行合流符”,眸光一闪,低声问:“这东西……真能挡住寒炎潮汐?”
“只能赌。”君千雪咬着薄唇。
“但比什么都不做强。”
此时,君千月袖手站在远处一块巍巍古石后,眼神空无表情,像是沉进另一个世界。
其实她的神识早已悄无声息地扩散至百丈之外,正逐段剥离着敌人的精神屏障。
她读取到一个青年修士脑中惊恐念头:“水护法要和火堂主一起出手了,寒炎潮汐一成,整个山谷都熔冰同融,怕是……”
君千月眸光轻轻一缩,唇边浮现一丝讥诮:“果然来了。”
她迅速将情报以魂音化羽之术送至沧泫耳边:“水火共振,他们的目的不是前锋突破,而是用海雾和高温叠加瓦解你的结界。”
沧泫神情一紧,立刻转头低喝:“传令下去,让全部防御小队撤离第一层灵障,改为分层抵御。”
“水系用火制,火系以土困。用你们的命,也要给我撑住一个时辰。”
正当此时,东方地平线处,忽有红蓝夹杂的光柱裂空而来,灼热卷着寒意,像死神张开双翼。
火堂主身披赤红火袍,自火海中一步踏出,金丹巅峰的气势猛如怒焰冲天。
他狞声大笑:“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还敢妄图抵抗?”
另一侧,水护法紧随其后而入,冷面无言,两袖水波浩荡,寒意森森。
“寒炎潮汐,起。”
轰——!
两人几乎同时拔地而起,火雾与冰浪交缠在半空,整个灵脉山谷顿时沸腾似蒸锅。
地面寸寸龟裂,符咒阁的原阵法瞬间受创破裂。
“上,放符。”君千雪眼神一冷,将五行合流符一抛而出!
五色光芒在灭顶之势前破空飞旋,绕着火堂主与水护法各自盘旋,陡然下沉。
“五行制衡,起!”
一时间,大地由“土势”翻涌而起,如山峦崩塌;土克火,先将火焰压制一层。
紧接着是火符爆炸化雾,水气蒸腾。
水被火制,凝霜瞬间失衡,空气混乱一塌糊涂,那双掌控极寒的水护法神色终于大变。
他勉强稳住身形,冷喝一声:“火,怎么可能……反噬我?”
“你们的组合,缺一样东西……”君千雪低声轻笑,语气像寒夜深雪中的一朵青梅,莫名让人脊背生寒。
“土,是五行中最关键的和合之力。”沧泫接道,他已飞身而上,手中长剑搅动五行之风,一剑斩落,星力齐合。
水护法被斩得跌退三十丈,嘴角溢血,怒吼道:“谁告诉你们配合可以破解得了?”
夜溟渊此时自云后降临,一身黑袍猎猎如夜幕泼墨。
他语气平静:“不是配合……是压制。”
他话音未落,战场另一端,那位神秘的老护法——昔日魔教旧部的寒骨真人悠悠站出。
他抬起手臂,掌心一柄沉寂已久的鱼骨权杖发出幽蓝光芒。
“你那个潮汐,某些人三十年前就破解过。”他望向远方的火堂主,语带苍凉,却又透出一抹笑。
“你们这些娃娃,还嫩。”
水护法双目赤红,牙关紧咬,似乎尚想催动最后一击。
陡然发现天空密布,五行光网竟然开始回旋转动,将他们的灵力源源不绝地拖入符阵之中。
“你们到底是……”他话未说完,突然看到立于山巅的那位哑女,正在静静望着他,眸中浮出冰冷讽意。
君千月从未出声,风拂过她衣袖时,却卷起一张早已画好的暗影符箓,隐入阵中,消失无痕。
水护法瞳孔微缩,却再无应变机会。
君千雪站在战阵中央,眸光如炬,轻声说道:“我们不是妄图胜你们。”
符光中,焰色与雾色盘旋化作双石望天,定于符阵之顶。
她缓缓加深语气。
“是命里,就该——赢你们。”
空中火雾水雾炸开乱旋,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踏入残阵。
君千月垂眸一笑,唇角挑起冰冷的弧度:
“因为你们忘了,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君千月声音冷漠而坚定,像是一柄藏在雪中的利刃,突如其来地划破沉寂。
一瞬间,整座灵脉山谷爆发出雷霆般的轰鸣。
夜溟渊身影如利箭从天而降,那道黑袍在滚滚火幕中猎猎翻飞,冷峻的面庞被火光拉出狰狞的轮廓。
他身后一袭灰袍的寒骨真人拄着那根覆盖古纹的鱼骨权杖,每一步踏下,周遭灵力便陷入诡异沉寂,仿佛天地都屏息静听。
水护法神情猛然抽紧,刚想调动灵力,却发现脚下地脉突变,五行符阵骤然收紧,如锁链束魂,将灵根死死困缚。
他怒吼出声,衣袖激荡成浪,可在寒骨真人权杖一挥之下,那漫天水气竟如冰封千尺,寸寸冻结!
“你那套水火双潮,我三十年前就破解过了。”寒骨真人淡淡地说,满脸风霜。
“何况现在……他们俩,不输当年。”
“叛魔者。”火堂主怒极攻心,硬生生从口中喷出一道血火,将夜幕撕碎,朝夜溟渊咆哮轰击。
夜溟渊眼底涌起狂意,不避不让,反手勾出一串血符,“灭魂刃,破。”
血符炸裂成漫天红芒,他身形未动,那道斩来的火焰就在符芒间被撕裂成破,余波震得整座山谷狂风倒卷。
火堂主一个踉跄,喉头咕噜溢出黑血,还未稳住,脚下一沉,竟被君千月早布下的暗影符拖入地底。
“你以为我们只靠硬拼?”她冷笑一声,袍袖扬起间,十数张隐藏符箓瞬间引爆,一圈圈透明波纹化作“破障音波”,如风刃洗地般扰乱灵力运行。
火堂主再无力回天,被重重困阵囚锁,一声怒啸断成余息,轰然坠落。
战局终于倾斜,残敌溃逃而散。
整座灵脉战场灰雾蔓延,火光早已熄灭,只剩废墟中偶尔跃动的符焰。
天色未明,但众人心头,却像破开了层层迷雾。
重伤中的圣长老一瘸一拐地走入废土,忽而一抬头,眉毛一拧:“那是……?”
战阵中心,一片碎石中,一道暗金色的碎片突兀闪烁,泛着若有似无的波动,仿佛在与空气中的某种气息共鸣。
他颤抖地伸手拾起,一阵刺骨凉气直入掌心——那不是寻常灵器的残片。
“这气息……”他面色骤变,连忙从袖中掏出早前所得玉牌,一明一暗间,双双亮起幽光,竟彼此悄然共振。
下一刻,轰……
碎片突然绽放出一段模糊光影。
影像中,一座庞大无比的宫殿虚影自空中重重落下,宫殿王座之上,悬浮着五把猩红钥匙的虚影,绕着如同星河般的核心缓缓旋转。
风从废墟中掠过,卷起碎尘,也卷起了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低吟,那声音仿若来自寰宇之外,呢喃着只属于归墟的古老语言。
圣长老眼底骤亮,低声喃喃道:“归墟……还未封……”话语未落,他猛地抬头,看向已化作废墟的高塔中央。
那儿,君千月站在符文灰烬中,回身与君千雪对望一眼。
两人同时举步,一言未发,朝着归墟碎片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