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翻译，能帮我看看这段话吗？”
“沈翻译，我这样翻可以吗？”
“沈翻译......”
沈云秋一下子抬起头，眼前几位同志就是她唯一的烦恼，没有办法，翻译社每个老人手底下都有一二三四个新员工。
上午被黄文涛送来的存折冲昏了头脑，以要翻译科技手册为名婉拒不少工作，毕竟是要月底交稿的，万石也理解。
听说小沈在卫生部的工作强度很大，肯定来不及私下做翻译社的。
不过转身回到办公室之后，万石觉得他低估了沈云秋的能力，而且看小沈刚才容光焕发的模样，就不像是熬夜赶工的。
随即就把沈云秋叫过来说：“小沈啊，今年分来四个大学生，都是外语学院的高材生，两男两女。你经验丰富，社里的骨干，带带他们，尽快熟悉业务。”他指了指门外，“都在走廊等着呢。”
走廊里，四个年轻人带着初入职场的青涩与兴奋站成一排。
郑家明：高个子，面容英俊，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自信，甚至有点漫不经心，仿佛对即将开始的工作胸有成竹。
李卫东：身材敦实些，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更老实沉稳，正小心地整理着手里崭新的笔记本。
周晓琳：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皮肤白皙，眼神有些怯生生的，微微低着头。
王芳：留着齐耳短发，显得干练，眼神明亮，带着好奇打量着周围。
沈云秋拿着他们的档案一一对应，四个人性格特征很鲜明，
四个人两个男生两个女生，都是一胖一瘦。一个戴眼镜一个不带眼镜，几个小时里，沈云秋印象最深的就是不戴眼镜瘦瘦的女生。
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
加上上辈子快一百年了，沈云秋一直遵循眼缘加气场，有些人不管他是好是坏，一见面她就知道不是一路人，无法成为朋友。
为了不显得自己区别对待，沈云秋索性一视同仁严格。
给四人布置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翻译一份关于地方医学发展的简报，要求“信、达、雅”，尤其注意专业术语的准确和政治表述的严谨。
“郑家明，”沈云秋指着稿子上一处，“‘显着增长’你用‘dramatically increase’？语境是工业产值稳步提升，这里‘significantly’或‘steadily’更贴切，‘dramatically’戏剧性太强，不符合经济报告的客观基调。重译。”
郑家明脸上的自信僵住了，接过稿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但看到沈云秋毫无表情的脸，终究没说出来，闷闷地坐了回去。
“李卫东，”沈云秋拿起他的稿子，“‘技术革新’你用了‘technical innovation’，可以。但后面这个长句结构太松散，英文讲究逻辑连接，拆开重组，用连接词把因果关系理顺。”
“好的，沈老师。”李卫东扶了扶眼镜，立刻拿起笔修改。
“王芳，”沈云秋指着她稿子的一行，“这个专有名词的译法，社里去年就统一了标准译法，资料柜第三格有存档，去查一下，确保一致。”
“是，我马上去查。”王芳利落地起身。
轮到周晓琳时，她几乎是屏着呼吸把稿子递过去。沈云秋看得很仔细，时间仿佛格外漫长。
“周晓琳，”沈云秋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让周晓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基础语法错误，第三人称单数动词没加‘s’。还有，‘乡镇企业’的官方标准译法是‘township and village enterprises (tVEs)’，不是‘local enterprises’。基础不牢，态度要更端正。”她把稿子递回，“重做，每一个词都要核对。”
周晓琳的脸瞬间红透，眼眶也有些发红，低着头接过稿子，小声应道：“是…沈老师。”
她觉得沈老师语气没有责备，却比责备更让人难堪，而且看自己的稿子时间最长，恐怕就是故意想要自己难堪。
沈云秋知道自己的这样对待他们会有什么效果，所以在去洗手间经过拐角，听到他们的议论声是意料之中的。
他们现在说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沈云秋不想听，提步就要走。
“李响！！”沈云秋内心惊讶，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刚刚没有感受道有人呀！
“我的天，沈老师也太严格了吧！”王芳压低声音，吐了吐舌头，“我感觉我大学四年挨的批加起来都没今天一上午多。”
李卫东叹了口气：“是严，但感觉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都是硬伤。就是压力太大了点。”
郑家明靠在墙上，脸上再没了初见时的轻松，带着明显的不服气：“道理是道理，但至于吗？一点小问题揪着不放。我们好歹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大学生，又不是小学生！她那眼神，像看笨蛋似的。尤其是对我和周晓琳……”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周晓琳一眼。
周晓琳一直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声音细若蚊呐：“是我…我做得不好。”
郑家明哼了一声：“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她那种教法，纯粹是打击人积极性。我看她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故意找茬。社里还都说我们呢运气好，跟着温柔又有实力的沈翻译，我看他们真是眼.....”
“家明，别这么说……”李卫东想劝。
“我说错了吗？”郑家明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年轻人的傲气和被挫败后的烦躁，“我看她根本就是对我们有偏见！特别是对我，好像我欠他钱似的。等着瞧，我非做出成绩给她看看不可！”他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和挑战的光芒。
周晓琳依旧沉默，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她内心的委屈和压力。
王芳和李卫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