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秋推开病房门时，暖黄的灯光正笼罩着病床，大姑姐卫明佳坐在床边的铁艺椅上，白大褂搭在椅背，露出里面浅灰色的确良衬衫，她手里削着苹果，果皮垂成长长的一条，在垃圾桶上方微微晃动。
卫明修半靠在床头，脸色比上午好了许多，正听她说着什么，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我拎着网兜站在门口，铝制饭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云秋举起网兜，笑着说道：\"姐，还没吃吧？我买了炒肝和包子，一起吃点？想到你在这里我还多买了，正好咱们能一起吃。\"
卫明佳手上的苹果皮\"啪嗒\"断在垃圾桶里，\"哟，国营饭店的小炒肝？\"说着鼻子动了动，\"隔着饭盒都闻到蒜汁味了。\"
卫明修突然直起身问道：\"买茴香馅儿的了吗？\"
\"你说想吃我哪能忘啊，今天大雪包子店还开门，去买的人还不少，大家现在手里有钱了，都愿意吃点好的。\"沈云秋笑着解开网兜，取出饭盒时故意晃了晃，\"还多要了碗小米粥，大姐，我记得你爱喝这个？\"
卫明佳眉眼含笑，接过粥碗，指尖在碗边试了试温度：\"还温着呢，\"二弟妹想到自己她心里暖呼呼的，“吃穿住行的，人生第一大事就是吃，有点钱就都想吃好吃的，人家能开店的，手里还是有点厨艺的。”
卫明修中午吃得少，这会早就饿的不行，已经迫不及待打开饭盒，\"林生说有不少国营大厨出来干，像爸他们都是有经验又能干的，不是去私人开的饭店就是自己开店生活，经济发展势头好，风气慢慢开放，怎么样都能生活。\"
知道他意有所指，沈云秋看了他一眼又悄摸摸的看大姑姐卫明佳的脸色，很平淡也看不出什么。
卫明佳吹着粥上的米油，“对呀，那些回城后没有工作的知青都能活着，有工作的更会活的更好，没有谁离不开谁。”反正都会变，变得那样不堪。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护士端着托盘探头：\"卫医生，我猜你就在这里，急诊科那边找你！\"
大姑姐\"啧\"了一声，抓起白大褂往身上披，临走前突然转身，从卫明修饭盒里顺走个包子：\"明天七点查房，别睡懒觉，一起回家啊！\"
\"那是最后一个茴香馅儿的！\" 卫明修看着饭盒淡淡的说道，“你就不能吃别的馅的？”
走廊里传来带笑的回应：\"我也喜欢吃茴香包子！\"
***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出租车缓缓停在胡同口。沈云秋搀着丈夫慢慢挪下车，他弓着腰，动作迟缓得像七八十岁的老头儿。
“你确定你没事？”沈云秋担心的看向他，“要不咱们还是回医院住两天吧！”
“没事，医生不是说要小心一点嘛。”卫明修收起来多余的装模作样，昨天妻子一直呵护她的时间太幸福了，忍不住想要更多。
卫明佳提着东西跟在后面安慰道：“没事，我问过医生，之前有的人身强力壮的做完手术直接就可以回家呢，二弟都休息一天一夜了。”
卫明修：是他不身强力壮了......
隔壁张婶正端着痰盂从公厕回来，蓝布围裙上沾着水渍。她眯起眼睛，目光在我们和那辆崭新的红色夏利出租车之间来回扫视。
张婶把痰盂往墙角一搁，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哟，你么这一大早的，穿这么齐整坐小轿车，是上哪儿发财去啦？\"
沈云秋抢前半步挡住丈夫，\"张婶，早上好呀，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明修不小心扭伤脚了。\"
张婶眼睛滴溜溜转，\"咋还专程叫出租车？多金贵啊！我听胖婶说出租车可贵了，一次好几块钱，都够买好几斤肉了。\"说着就突然凑近，\"该不是...\"
卫明修突然剧烈咳嗽，\"咳咳...单位给报销...咳咳...\"
张婶嫌弃地后退两步，沈云秋趁机拽着丈夫往院里走，身后传来她拔高的嗓门。
\"老李头！快瞅瞅人家卫家小子媳妇，上医院都坐上小汽车啦！\"
隔着院墙，能听见她压低声音跟人嘀咕：\"...走路岔着腿，保不齐是痔疮手术...\"
沈云秋低着头，肩膀颤抖。
“想笑也不用憋着。”卫明修无语的说道。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推开院门时，两个雪团子\"嗖\"地从雪人后面窜出来，棉鞋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卫子星头顶还粘着雪渣，看到他们一脸激动，\"爸爸！妈妈！大姑姑！快看我们堆的雪人！\"
\"我给雪人系了红领巾！用哥哥的旧围巾！\" 卫子月小手指着，“这是小雪堆的雪人。”
“真好看，你们和小雪堆的都好看，我回屋看看小雪。”卫明佳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就往房间走去。
星星月月是说着两个人就冲着他们跑过来，想到这两个人的习惯，沈云秋挡在卫明修面前，拦住两个孩子，“吃饭没啊？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
卫子星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爸你怎么走路像胡同的张爷爷？\"
说着还有样学样迈着腿学着卫明修走路，\"就是这样？哎呦喂——\"
沈云秋赶紧打岔：\"爸爸脚疼，你们别闹他。\"
从包里掏出油纸包着的山楂糕：\"先去吃零嘴，妈妈去买肉，晚上做红烧肉。\"
厨房的沈云冬听到动静探出头，“姐，姐夫，你们回来了，哎哟，姐夫这是怎么了？”
“脚崴了。”这是她和卫明修商量出来的借口，这些小孩子懂的不多，解释起来更麻烦，索性找一个借口。
卫子星边啃山楂糕边举手，\"我要吃妈妈做的！上次珍珠家做的可香了，飘得满胡同都是味儿！\"
看到他和月月还邀请他们两个去吃，可是姥姥教过不能随随便便去人家家里吃饭，他去吃，人家就没得吃。要是真想去也要带着礼物去，他和月月没有礼物，直接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