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年轻气盛、各有风采、气质不同的男子,在月色之下,对峙而立。
他们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他们之间的气势却已在眨眼间来来回回厮杀了上百个回合。
谁也不退。
谁也不让。
沈丹清不知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在瞪什么,“咳咳”两声,提醒赵晏时候不早了,早些回五皇子府吧。
赵晏脸上立刻噙上一抹温煦如风又夹杂着几分隐隐得意的笑意。
他点头说:“沈姑娘说的是,本皇子伤了脚,不便久立,多谢沈姑娘关心。”
沈丹清:“?”
不是,她什么时候关心他了?
但——
顾重渊:“……”
赵晏的话,像是一根刺,故意往他心里最在意的地方刺。
顾重渊回头,用似有乌云翻滚的深深目光往沈丹清身上锁住。
赵晏见状,上了马车,愈发眉眼带笑,如同温润玉石般,朝沈丹清伸出手。
“沈姑娘,春夜风寒,你一个女孩子,不便多吹凉风,不如也到马车上来同我——”共乘。
“哗!”
顾重渊冷着脸,大手一挥放下车帘,将赵晏那张阴险狡诈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他说:“五殿下仁厚,为四妹妹考虑,四妹妹本该谢恩遵从,但,四妹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不便与殿下同乘一辆马车,还望五殿下恕罪。”
言落,顾重渊立刻扫了车夫一眼,“去五皇子府!”
不给马车里的人多说一句的机会。
将赵晏送回五皇子府后,顾重渊朝赵晏抱拳行了礼,转身就把沈丹清抓进了马车。
安静的夜里,马蹄声阵阵,格外明显。
赵晏站在五皇子府门口,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渐渐驶远,他脸上和煦的笑容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他慢慢眯起双眼,“真是个多事的养子……”
-
回永平侯府的路上,顾重渊坐在沈丹清对面,沉默着不说话,只一直定定地将她看着。
沈丹清被他瞧得有些头皮发麻,周遭的气氛也压抑低沉得叫她要喘不上气了。
她抿抿唇,刚唤了他一声“兄长”。
对面的男人就冷着声音说:“以后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少招惹。”
沈丹清咋舌,那可是皇子!
也就他敢说当今皇上的儿子是不三不四的人!
看出她眼底的不服气,顾重渊眼瞳微缩,“怎么,四妹妹才见了他一次,就已经觉得五皇子是个好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沈丹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不接这话头,另外说:“我没有招惹五皇子。是我出宫的时候,正好碰到五殿下扭了脚。”
五皇子要同她一起出宫,她总不能冒着激怒皇子的风险拒绝他吧?
“……”
听了她的描述,顾重渊心里有了答案。
赵晏是故意在她出宫的必经之路崴了脚等她的。
不然,堂堂皇子,身边怎么可能连个近身伺候的太监也没有?又怎么可能深夜十分,在御花园里崴了脚还没人发现?
顾重渊视线重新落回到沈丹清身上。
看着她今日所穿的衣裙、画的妆容、戴的首饰、绑的发带……
他恍惚惊觉。
原来,从前那株被泥土遮蔽、毫不起眼的小花,早在不知不觉间绽放出最绚丽多彩的颜色。
往后,她的光彩只会越来越耀眼,再也遮蔽不住。
引来更多恼人的蜜蜂……
赵晏方才挑衅说的那句“原来,你就是那个侯府养子啊”,在他耳畔刺耳回响……
顾重渊慢慢将双手攥紧……
-
马车在永平侯府大门停下。
顾重渊不等车夫架好矮凳,便径直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沈丹清面颊无端一红,正想说她可以自己下马车的,父亲沈彦淳劈头盖脸责备的话已经冲她甩了过来。
“你是不是惹了什么祸,得罪了新阳公主?不然,新阳公主好好的为什么要把你留在宫中,这么晚才放你回来?!!”
将犯了错的大臣留在宫中,直至夜深才放人,是皇上惯用来敲打、警示朝臣的手段。
前几日,因为沈长平那事儿,朝臣没少说他的闲话,还有言官谏言说他治家不善。
若是,四丫头今日入宫开罪了新阳公主,他岂不是又要跟着倒霉?!
如此想着,沈彦淳愈发着急,冲着沈丹清再急哇哇吼:“孽女,你倒是说话啊!你在新阳公主宫里到底闯了什么祸了?!”
“好了,好了,老爷你消消气。”陆氏上来假模假样劝了几句。
而后,她叹气对老太太说:“母亲,四丫头虽说跟着伊嬷嬷学了几日规矩,但,到底时间太短了,有些习惯一时间改不了。往后,还是少让四丫头出去吧。”
上次就是因为她入宫赴宴,才闹出了那样大的祸事,最后,白白叫长平遭了罪,要多等三年才能科考。
今天也是她!
这丫头就像扫把星一样,一离开侯府就惹事,真不能再让她出去了!
沈丹清:“……”
其实,她今天入宫去见新阳公主还是挺高兴的。
可,还真是应了新阳公主的那句话。
她的这些所谓的“家人”,对她没有一丁点的关心。
他们只担心她有没有连累到他们。
她才刚下马车,还没踏进侯府大门,他们便急不可耐地骂她、斥责她,认定她一定在宫里犯了错、闯了祸。
沈丹清冷了面容,平静到极致的目光,慢慢从沈彦淳、陆氏骂骂咧咧的脸上划过,再看到在旁边等着看她出丑的沈明珠和沈长平……
沈丹清忽然“呵”的一声笑了。
他们既然这么着急、生怕她闯了祸,好啊,那就让他们急死算了!
“孽女,你还笑得出来?!”
果然,见她笑,沈彦淳更气。
然。
沈丹清脸上笑意再多几分,她往前走了几步,对上沈彦淳的眼睛。
“父亲,母亲说的是。女儿在宫里闯了大祸,连累了侯府。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永平侯府传旨,要砍我们所有人的头了!”
“你!你说什么?!!”
沈彦淳懵了。
陆氏呆了。
抱着看好戏心态的沈明珠、沈长平也僵住了。
假的吧?
沈丹清这个讨厌鬼说的一定是假的吧?!
就算她真的惹了新阳公主不悦,也不至于会叫侯府所有人都要跟着她砍头啊?
“沈丹清!你别吓唬人!你说清楚,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长平想问清楚。
沈丹清却直接绕过他,大步回云鹤居。
现在知道好好问她了?
哼,晚了!
踏进侯府大门的一刻,沈丹清特地朝他们摆摆手,声音高扬补上一句:
“大公子,木已成舟,现在问这些也晚了。你还是回去抓紧时间多吃几口饱饭,免得当个饿死鬼!我可回去洗干净脖子等死了!你们也早做准备吧~!”
“你,你——噗——”
沈彦淳气得吐血,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