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捧着檀木枷进来时，苏婉儿正用银簪拨弄案头烛芯。
跳动的火光映得她眼尾微挑，倒比平日多了几分冷锐：\"搁在他脚边。\"
黑衣人被按在青砖地上，脖颈处还沾着方才挣扎时蹭的血渍。
他盯着那尺许长的檀木枷，喉结动了动：\"郡主娘娘金枝玉叶，何苦学那些粗使婆子？\"
\"粗使婆子可不会用这个。\"苏婉儿弯腰拾起枷具，指尖掠过内侧刻着的\"慎刑司戊年造\"，\"这枷是前年冬月，臣妾替陛下审通敌案时，特意让人改的——\"她突然将枷扣在黑衣人腕上，木齿精准卡住他尺泽穴，\"这里压着痛觉最敏的筋脉，每说一句谎，便紧三分。\"
黑衣人倒抽冷气，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苏婉儿退后半步，袖中\"巧舌如簧·升级\"的技能卡微微发烫，唇齿间便漫出三分关切：\"你主子让你来毒杀臣妾，可曾说过事成之后如何安置你家老母？\"
\"你......你怎么知道？\"黑衣人瞳孔骤缩。
\"李嬷嬷房里藏着的黄历，每页都记着每月十五往扬州寄银钱。\"苏婉儿指尖轻点案上的茶盏，\"扬州城南破庙，有位瞎眼老妇，每日辰时三刻必等在山门口——\"她忽然笑了，\"你上月送的参须，她还收在供桌抽屉里，用红布包着。\"
黑衣人猛地抬头，眼中的戾气裂成碎片。
苏婉儿乘势上前，声线放得极软：\"你若说了实话，陛下宽仁，或许能许你母子团聚。
若再顽抗......\"她指腹压在枷上的铜钮，\"这枷能紧到什么地步，你猜猜？\"
\"我说！\"黑衣人喉间滚出破碎的呜咽，\"陈公子是太后旧部安插在苏府的眼线！
十年前老夫人还在时，他便扮作商户之子往府里送绸缎，实则是抄录苏大人的公文，打听苏夫人的行踪......\"
\"苏夫人？\"苏婉儿心底一紧。
\"就是您生母！\"黑衣人急得额头青筋直跳，\"当年真正的苏清漪小姐十岁便被送出京了，您母亲是找的替身！
老夫人临终前才告诉陈公子，说替身生的庶女若有出息，便......便......\"
\"便如何？\"苏婉儿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便......便除掉！\"
殿外忽有穿堂风掠过，烛火\"啪\"地炸开个灯花。
苏婉儿只觉耳中嗡鸣，眼前发黑——原来她连苏府的血脉都不是？
这些年为苏府争的体面，为后母继妹受的委屈，竟全是镜花水月？
\"郡主？\"小梅慌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稳住心神：\"去请陛下，就说臣妾要调阅苏府三十年前的户籍旧档。\"
赵顼来得极快，玄色龙袍还沾着御林军巡查的寒气。
他接过苏婉儿递来的旧档，翻到最后一页时，指节骤然收紧——泛黄的纸页上，\"苏清漪\"三字的朱笔批注赫然写着\"替身，本姓周\"，而真正的苏清漪名下，跟着一行小字：\"十年冬，由暗卫护送前往北境，代号'寒梅'。\"
\"婉儿......\"赵顼伸手要握她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苏婉儿盯着那行字，喉间像塞了团浸了醋的棉花。
她正欲开口，忽觉太阳穴突突作痛，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
御书房雕花梁上，一道黑影蜷在藻井里，手中长弓拉满，箭头淬着幽蓝的光。
案后赵顼正低头批折子，玄色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陛下速退！\"苏婉儿猛地推开殿门，裙摆扫翻了廊下的铜鹤香炉。
赵顼被她撞得后退半步，惊怒未定：\"婉儿？\"
\"梁上！\"苏婉儿抬手指向穹顶，话音未落，便听\"咻\"的一声破空响——
赵顼闻声望向穹顶的瞬间，后颈寒毛倒竖。
他本能地后仰，玄色龙袍翻卷如墨云，腰间玉玦撞在案角发出脆响——那支淬蓝的羽箭擦着他下颌飞过，\"噗\"地钉入龙椅靠背，箭尾羽毛还在簌簌颤动。
\"护驾！\"殿外传来马侍卫破锣似的吼喝。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已破窗而入。
为首的马侍卫抽刀割断腰间丝绦，借力跃上案几，单脚点着御笔架便往梁上扑去。
刺客显然没料到守卫来得这般快，慌忙抽弓欲再射，却被马侍卫一刀挑中手腕。
长弓当啷坠地，刺客惨叫着摔下来，被随后冲进来的御林军死死按在地上。
苏婉儿的心跳还擂鼓似的撞着胸腔。
她盯着龙椅上的箭，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袖口，直到赵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婉儿？\"
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攥住了他的龙纹袖口，指节泛白。
慌忙松手时，目光扫过箭尾——青竹杆上刻着细密的云雷纹，箭羽边缘染着极淡的朱红。
\"鉴宝识玉·升级\"的技能卡突然在掌心发烫。
苏婉儿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箭尾。
那些纹路在她眼中突然清晰起来，像被墨笔重新描过般立体：\"这箭杆是燕云十八州的寒竹，箭羽取自南海朱鹮，云雷纹......\"她喉间发紧，\"是前朝禁军的暗记。\"
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赵顼的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前朝余孽？\"
\"不。\"苏婉儿摇头，技能卡的热意顺着经脉往上涌，\"前朝禁军改制时，所有箭簇都要熔了重铸。
这箭尾的朱红不是染的，是血。\"她抬起头，\"是当年禁军统领程砚舟的血——他被先皇处斩时，血溅在箭库门楣上，后来工匠重制箭簇，有人偷偷留了几支。\"
赵顼猛地转头看她，眼底翻涌着惊涛：\"你怎会知道这些？\"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她却只能垂眸盯着自己绣着缠枝莲的鞋尖：\"臣妾......臣妾从前在苏府，替老爷整理旧书时，见过程家的抄家卷宗。\"
赵顼没说话。
他伸手拔下龙椅上的箭，箭杆在他掌心投下细长的影子。
殿外的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掠过他眉骨时，他忽然低笑一声：\"朕从前总觉得，你聪明得像只小狐狸。\"他转身，玄色龙袍扫过她的裙角，\"现在才明白，你是藏在狐狸皮里的金雕。\"
苏婉儿猛地抬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那是他去年中秋赏的羊脂玉，此刻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时，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你救了朕一命。\"
这夜回承玉阁时，小梅捧着暖炉跟在后面直打哈欠。
苏婉儿却毫无睡意，刚跨进门槛，系统提示音便在识海炸响：\"叮——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危机预警】，解锁稀有技能【凤翼凌云】。\"
她顿住脚步。
一股清冽的气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游走，最后汇聚在眉心。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不同：烛台上的火焰不再是单纯的橙红，而是能看见外层的淡蓝、中间的明黄；小梅打哈欠时，眼底的青黑里浮着极淡的紫，那是熬夜绣帕子留下的；连廊下的积雪，每片雪花的棱角都清晰得能数清。
\"郡主？\"小梅举着暖炉凑近，\"您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着了凉？\"
苏婉儿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忽然笑了。
她走到窗前，推开半扇雕花窗。
冬夜的风裹着梅香灌进来，她望着远处御书房的灯火，新得的技能在识海里静静流转，像一汪能照见人心的清泉。
\"明日早朝后，陛下会宣我去东阁。\"她对着窗上的冰花轻声说，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小水珠，\"他要我跟着巡查防务。\"
小梅没听清，凑过来问：\"郡主说什么？\"
苏婉儿转身，将暖炉塞进她怀里：\"没什么。\"她望着铜镜里自己发亮的眼睛，指尖轻轻按在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技能入体时的温热，\"只是觉得，这雪，该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