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天牢深处,烛火摇曳,映照着婉儿沉静的面容。
那名被捕的刺客,代号“夜枭”,此刻正瘫软在地,浑身是伤,眼神却依旧凶狠。
“夜枭,你的骨头倒是硬。”婉儿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再硬的骨头,也熬不过无休止的折磨。你的同伴,你的上线,他们此刻正在外面逍遥,可曾想过你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苦?”
夜枭喉咙里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啐出一口血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个字!”
婉儿轻笑一声,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杀你?太便宜你了。我听闻,你在组织里,还有个刚过门的妻子,是么?哦,对了,还有你那年迈的母亲……”
夜枭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更盛,却也多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你……你想做什么?祸不及家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婉儿淡淡道,“你为废太子卖命,可知一旦事败,株连九族都是轻的。但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和你家人都能活命的机会。”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蛊惑:“告诉我你们联络废太子余党的方式,我可以做主,放你一条生路,给你一笔钱,让你带着家人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否则……”
接下来的话,婉儿没有说出口,但那森然的寒意,已经让夜枭不寒而栗。
他想到了组织严酷的刑罚,想到了自己一旦招供,家人可能遭受的报复,但更怕的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手段。
她不像那些只会用刑的莽夫,她的眼神,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夜枭沙哑地开口:“我……我如何信你?”
“你没有选择。”婉儿斩钉截铁,“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试试我的耐心。”
又是一阵漫长的煎熬。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夜枭颤抖着,说出了一个暗号和接头地点。
婉儿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
她要的,从来不是夜枭的真心投诚,而是利用他这条线,将一根毒刺,深深扎进敌人的心脏。
她当即命人备好纸笔,亲自“指点”夜枭写下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苏若柔已失宠,圣心厌弃,宜速图之,莫失良机。”署名,则用了废太子旧部联络时常用的化名——“陈公子”。
夜枭写完,已是汗如雨下
婉儿满意地看着信件,对心腹道:“找个绝对可靠的人,用最隐秘的方式,务必让这封信‘不经意’地落入苏府该看到的人手中。”她特意加重了“不经意”三个字。
数日后,苏府。
侍卫长林海正在府中巡查,一名不起眼的小厮慌慌张张地从暗巷跑过,不慎掉落一物。
林海眼尖,厉声喝住:“站住!掉的什么东西?”
小厮面色煞白,捡起地上的信件,支支吾吾。
林海一把夺过,见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记,心中起疑,当即拆开。
只一眼,他便脸色大变。
“陈公子”?“苏若柔失宠”?“宜速图之”?
林海脑中轰然一响,这字里行间透出的信息,让他不寒而栗。
苏若柔乃是钦差赵顼新纳的宠妾,若此事为真,苏府上下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他不敢怠慢,也顾不得苏若柔的颜面,火速将密信呈报给了钦差赵顼。
赵顼正在书房批阅文书,听闻林海紧急求见,已是眉头微皱。
待看完那封短信,他英俊的面容瞬间布满寒霜,一股凌厉的杀气骤然爆发!
“岂有此理!”赵顼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苏若柔!好一个苏若柔!”
他本对苏若柔有几分喜爱,但此刻,所有的柔情都被这封信撕得粉碎。
无论是真是假,这封信的存在本身,就说明了苏若柔与废太子余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海!”赵顼厉声道,“立刻封锁苏若柔的别院,任何人不得进出!另外,给本官彻查!将苏若柔入府以来所有的书信往来,接触过的人,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查个底朝天!本官要知道,她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少人!”
林海领命而去,钦差府邸内,一股肃杀之气迅速弥漫开来。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钦差行辕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
赵顼亲自督办,对苏若柔的过往进行了掘地三尺的调查。
结果,触目惊心!
在苏若柔的私人物品中,搜出了数封与废太子旧部的通信。
虽然言辞隐晦,但“复辟大业”、“清除异己”、“静待时机”等字眼,如同一把把尖刀,刺痛了赵顼的眼睛。
原来,他视作枕边人的苏若柔,竟是一条潜伏在身边的毒蛇!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赵顼当即下令,削去苏若柔所有封号,打入别院深处,严加看管,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苏府上下,凡与此事有牵连者,一并收押审问。
一场针对钦差的阴谋,就这样在萌芽阶段,被婉儿巧妙化解。
消息传开,行辕之内人人自危,看向婉儿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敬畏。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雷霆手段和深沉心机。
赵顼处理完苏若柔之事,坐在书案后,久久不语。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却并不平静。
苏若柔只是冰山一角,这宫闱内外,朝堂上下,究竟还潜藏着多少类似的暗流?
今日之事,若非婉儿……后果不堪设想。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以及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这无形的网,似乎比任何看得见的刀光剑影都更加可怕。
他需要一双更锐利的眼睛,一柄更隐秘的剑,来守护这看似平静的一切。
只是,这样的力量,又该从何处寻觅?谁,又能担当此任?
赵顼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婉儿所在的院落方向,陷入了沉思。
庭院中的风,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寻常的寒意,预示着某些改变,即将来临。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
坤宁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苏婉儿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
她指尖轻捻,将最后一份刺客的供词归入卷宗,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那个曾在市集与商贩甲乙有过短暂交谈的刺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人心通晓·中级】……”婉儿唇角微勾,感受着眉心识海中那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
这技能来得正是时候!
之前她凭借智谋和对人性的揣摩,已能在宫中搅动风云,如今有了这等助力,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休想再逃过她的眼睛!
她缓缓起身,踱至窗前,推开雕花木窗。
一股带着凉意的夜风涌入,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倦意。
“这一轮风暴,不过是开胃小菜。”她轻声自语,声音清冷而坚定,“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次日,御书房。
天光大亮,赵顼批阅奏折的朱笔却显得有些凝滞。
昨夜的刺杀余波未平,宫中人心惶惶,即便有婉儿雷霆手段揪出内鬼,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依旧萦绕在紫禁城的上空。
就在此时,殿外内侍高声通传:“贵妃娘娘到——”
赵顼抬眸,只见苏婉儿一身素雅宫装,步履款款而来。
她未施粉黛,却更显清丽脱俗,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色,既不显得惊慌失措,又透出对君王安危的深深关切。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婉儿盈盈一拜。
“爱妃平身。”赵顼放下朱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何事深夜前来?”实则他心中已有几分猜测,昨夜婉儿的果决与智谋,让他印象深刻。
婉儿起身,眸光清澈,直视赵顼:“陛下,昨夜之事,虽已暂时平息,然刺客能潜入深宫,直抵御书房近前,足见宫中防卫仍有疏漏,暗流汹涌,不得不防。”
赵顼眉头紧锁:“爱妃所言甚是,朕已下令彻查,务必将所有隐患一一拔除!”
婉儿却微微摇头:“陛下,寻常守卫,多在明处,防不胜防。臣妾以为,当效仿前朝,于宫内设立一专司监察、暗中探访之机构,如悬于宫闱之上的一柄利剑,方能真正震慑宵小,防患于未然。”
赵顼眼中精光一闪:“哦?爱妃有何良策?”
“臣妾斗胆,恳请陛下设立‘内廷密探司’!”婉儿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此司不涉外朝,专责监察宫中一切异常动向,搜集情报,预警危机。上至后宫妃嫔,下至内侍宫女,皆在其监察范围之内。如此,方能确保宫闱清明,陛下高枕无忧!”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空气为之一凝!
设立“内廷密探司”?
这等于是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再安插一双眼睛,而且是专门针对宫廷内部的眼睛!
这权力之大,影响之深远,不言而喻!
赵顼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地盯着苏婉儿,似乎要将她看穿:“此等要职,何人可担此重任?”
婉儿不卑不亢,迎上赵顼的目光,朱唇轻启:“臣妾举荐一人——王德海,王公公。”
王公公?
赵顼微微一怔。
王德海是他身边的老人了,忠心耿耿,为人也算沉稳。
但要说执掌这样一个权力滔天的密探机构,似乎还差了些狠厉与智谋。
似是看穿了赵顼的疑虑,婉儿继续道:“王公公在宫中数十年,耳目众多,对各处人情世故了如指掌,此为其一。其二,王公公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由他掌管,陛下尽可安心。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婉儿顿了顿,凤眸中闪过一丝慧黠,“王公公虽有忠心与人脉,却未必擅长统筹谋划、抽丝剥茧。然,臣妾不才,或可从旁襄助一二,为王公公查漏补缺,确保密探司不偏离正轨,真正成为陛下的耳目,而非某些人弄权之工具。”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举荐了王德海,又巧妙地将自己置于幕后指导的位置。
王德海在前,忠诚可靠,不会引人过分忌惮;她在后,凭借智慧掌控全局。
这简直是天衣无缝的安排!
赵顼久久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
御书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连殿外侍立的内侍都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苏婉儿,这个女人,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出最出乎意料却又最合理的解决方案。
她的野心,他看得分明,但她的野心,似乎总是与他的江山社稷紧密相连。
“好!”赵顼猛地一拍龙案,沉声道,“朕准奏!即刻拟旨,成立‘内廷密探司’,由王德海出任首任掌事太监,统领司内一切事务!所需人手、钱粮,由内帑拨付,务必尽快运作起来!”
“陛下圣明!”婉儿再次拜倒,眉宇间却已多了一份运筹帷幄的从容。
一道圣旨,如巨石投湖,整个皇宫的权力天平,再次因苏婉儿而悄然倾斜!
消息传出,后宫前朝,皆是一片哗然。
皇后寝宫内,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
后宫其他妃嫔,有的暗自庆幸,有的则心惊胆战,生怕这“内廷密探司”的利剑会先落到自己头上。
而那些平日里在宫中有些小动作、小势力的内侍宫女,更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王德海接到任命时,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即赶到坤宁宫,对着苏婉儿纳头便拜:“老奴……老奴何德何能,蒙娘娘如此错爱提携!此后,老奴这条性命便是娘娘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婉儿亲自将他扶起,温言道:“王公公快快请起。你我皆是为陛下分忧,为大赵江山稳固尽力。密探司初建,千头万绪,还需公公多多费心。至于那些不轨之徒,”她眼中寒光一闪,“若有发现,不必手软!”
“老奴遵命!”王德海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接下来的数日,苏婉儿一面调养身体,一面暗中指点王德海组建“内廷密探司”的班底,筛选人手,制定规章。
她利用【人心通晓·中级】的技能,轻易便能洞察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包藏祸心,使得密探司的组建异常顺利且高效。
与此同时,她也没忘了市集那两个商贩。
几名心腹女官早已被她秘密派了出去,日夜监视,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顺藤摸瓜。
宫中的风暴,在“内廷密探司”的成立和运作下,暂时平息了几分。
至少表面上,那些蠢蠢欲动的手都缩了回去,观望着这位苏贵妃下一步的动作。
这一日,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苏婉儿处理完手头最后一批来自密探司的初步卷宗,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
密探司的效率比她预想的还要高,王德海虽然智谋不足,但执行力极强,且对她言听计从,是个极好的人选。
她起身,习惯性地在寝宫附近巡视一番,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便如今身边护卫重重,也未曾改变。
月华如水,洒在御花园的奇花异草之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夜风骤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凉意。
苏婉儿步履从容,凤眸却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处可能的藏匿之地。
就在她行至御花园西侧那条幽深的回廊,途经一丛茂密的芭蕉树下时,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那浓密的树影,似乎……晃动得有些异常!
她的脚步倏然一顿,全身的戒备瞬间提至顶点,深邃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片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诡谲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