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会场落针可闻,原本此起彼伏的喧嚣浪潮,在某一个刹那被无形的巨手骤然掐断,整个空间陷入死寂。
教会内的党派之说,一直是被放在暗地里,心照不宣的事,明面上却没人会说出来。
而清歌这个人以赵依一的说法——在自由派里都算是极端的人,无所顾忌,由她说出来便情有可原。
而长老阿舍却只是嗔怒的喊了一声
“清歌,没大没小的!”
便不再多言,态度让人玩味。
自由派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理智派也带着探究的神色望过来。
林野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暗自感叹大教会就是不一样 —— 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肯留给人喘息。
清歌抛出的问题如同带刺的藤蔓,将局面死死缠住。
赵依一在派系纷争中向来恪守中立,凭借八面玲珑的手腕维持着微妙平衡,如今她引荐的人却成了撬动天平的支点,无论如何抉择,都注定要触怒一方势力。
真正致命的是,一旦开口回应,无论回答如何,党派之事算是摆在台面上了。
届时,所有的暧昧与转圜空间都将荡然无存,事态必将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急转直下。
赵依一已经开始着急,脑袋都急冒烟了,她没想到自己介绍过来的帮手,反倒成为了别人刺向自己的一把刀,抵在咽喉,每一秒僵持都在撕扯着她最后的镇定。
林野慢条斯理地嚼着嘴中牛肉,齿间挤压肉汁的声响在鸦雀无声的会场无限放大。
众人从起初的戏谑转为困惑,最后化作不耐烦。
清歌保持了许久的客套笑容,此刻也消失殆尽 —— 毕竟一直笑着看别人吃东西,真的很傻。
直到他咽下,才慢条斯理地抹了抹嘴角,语气里带着三分歉意:
“这牛肉好吃的堪称一绝。对了,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屏息凝神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回应。
几名暴脾气的成员 “噌” 地站起身,连素来沉稳的理智派都攥紧了拳头,会场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火药桶,一触即发。
清歌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敏锐察觉到,方才那番插曲如同一盆冷水,将好不容易酝酿的剑拔弩张之势浇灭大半,心底泛起疑虑 —— 这人,刚才是故意的?
她不动声色地重复先前的问题,直到林野慢条斯理放下刀叉,围观人群握紧的拳头才稍稍放松,屏息等待下文。
林野心中暗自思忖
“刚刚只是权宜之计,如果不化解这个问题该来的始终要来。”
他苦笑着摸了摸后颈,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我几个月前刚从文明废墟来到主世界,总听依一提起领袖的传奇事迹,心驰神往之下才加入教团。几位又是为什么呢?”
提起领袖,会场内的大多数人都忍不住发出感叹。
“是啊,这里谁不是被他带出一条生路的呢?如果没有他,我们估计早就死了吧。”
就在众人感慨之时,清歌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她转头看向林野,只见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里的真诚和单纯,比起她平日里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缓缓开口问道:
“那我想加入领袖支持的阵营,不知是哪一边?”
一句话顿时让众人的感慨,卡在喉咙半天说不上来。
这一番话,恰似当众甩了双方一记响亮的耳光。
领袖在位期间虽然默认两边的分裂,按照他的话说那是两边尿不到一壶去,分开玩就分开玩,但是谁敢在他面前提分派,他绝对是第一个震怒。
此后,众人始终心照不宣地恪守着那道底线,未曾越雷池半步。
而今今,不仅自由派早已将其抛诸脑后,就连理智派,也对触及底线的行为视之如常,未置一词。
见众人沉默不语,林野睁着无辜的双眼扫过众人,扯着嗓子喊道:
“怎么都不说话了?依一,你给我说说!”
赵依一愣了半晌,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这小子每次都能用奇奇怪怪的方式破局,既然要演出,她自然乐意奉陪。
于是敛起笑容,神色肃穆地环视在场成员,字字清晰道:
“食尸鬼教团从无派系之分,领袖就是食尸鬼教团的领袖。”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转而看向面色难看的清歌,开口问道:
“那你是什么派的?”
“噗!”
率先笑出声的,竟是平日里看似冷淡的楚星河。
他肩膀不住地抖动,嘴角微微发颤,虽极力忍耐,那表情却更像是赤裸裸的嘲讽。
平日里嘴上功夫比不过清歌,没少吃亏,眼下好不容易逮到报仇雪恨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
楚星河的嘲笑声,如同往烈火中浇了一桶油,瞬间点燃了清歌的疯劲。
她眼神猩红,冷笑着开口:
“时代变了,少拿领袖压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家伙指不定还在不在......”
话未说完,一记巴掌响彻会场。阿舍面色阴沉如水,怒声喝道:
“够了!领袖的事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滚下去受罚!”
这一巴掌似乎打醒了清歌。
她自知失言,摸了摸迅速肿胀的左脸,低着头乖乖退下。
阿舍站起身,面向一众面色不善的元老,赔笑道:
“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各位海涵,我替她给大家赔罪了。”
在领袖旧部面前,清歌公然宣称领袖生死未卜,按常理当场处置也不为过。
可如今阿舍这位长老出面求情,众人也不好与小辈过多计较,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满。
一场剑拔弩张、不亚于战场厮杀的暗流交锋,就这样暂时平息。
“阿舍大叔消消气,来,我敬您一杯。”
林野满脸堆笑地挤到阿舍身旁,不由分说地举起酒盏。
那殷勤模样,倒像是在安抚受委屈的人,全然看不出他才是罪魁祸首。
夜色渐深,酒过三巡,长老们纷纷起身准备移步议事厅。
可前脚刚迈出,赵依一便款步上前,抬手拦住众人去路。
她目光盈盈,看向身旁的菲娜与阿舍:
“菲娜姐,阿舍叔,咱们是不是漏了件要紧事?下层代表还没选呢。”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惊得两人对视一眼。
以往因为派系缘故,这下层代表不过是个虚衔,各方也从未真正重视,赵依一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可此时她旧事重提,两人不由看看林野 —— 众人心中了然,这场提议,怕是专为林野而来。
阿舍眸光微眯,呵呵笑道:
\"还是依一考虑得周全,我都差点忘了这回事。\"
菲娜指尖轻叩扶手,眼波流转间尽是了然。
两人难得意见一致,一来不愿扫了赵依一的兴致,二来都觉得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探险家,在擂台上怕是难有胜算。
话音落时,侍者已指挥人手将场地清空。
不过盏茶功夫,一座雕纹繁复的擂台便赫然立在众人眼前。
\"说起来,许久没看过年轻人的擂台赛了。\"
阿舍端起茶盏轻抿,忽然展眉笑道
\"上次夺冠的是谁来着?好像还是我家清歌,瞧我这记性。\"
菲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玉镯,瞥向赵依一:
\"阿一当真如此看好那小子?\"
赵依一望着台下百无聊赖的林野,眼中燃起灼灼星火。
她挺直脊背,字字掷地有声:
\"我确信,他必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