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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衡的身影没入通往匠作营的甬道阴影,城楼上只剩下刺骨的风卷着血腥与硝烟。戚光独眼扫过李岩肩甲上那道深刻的箭痕,声音沉如闷雷:“还能握刀?”

李岩咧嘴,牵动脸上干涸的血痂,独眼中凶光不减反增:“狄狗只蹭破点皮!将军,那信…”他目光灼灼盯着戚光手中那封火漆幽冷的信笺。

“是刀,也是火。”戚光指腹用力摩挲过火漆上繁复的纹路边缘,冰冷坚硬。“王栓子!”

“在!”小兵一个激灵从墨衡离去的方向收回目光。

“备马!挑最稳的!你亲自护送此信,”戚光将信笺郑重递出,每一个字都砸在寒风里,“八百里加急,直送司礼监掌印王承恩王公公!沿途胆敢阻拦窥探者,无论品阶,格杀勿论!告诉王公公,”戚光独眼深处寒光一闪,“‘锦绣阁’的线,该收了!”

“诺!”王栓子双手微颤地接过那薄薄却重逾千钧的信笺,死死按在胸前最里层,转身飞奔下城,脚步在沾血的石阶上踏出急促的回响。

风雪似乎被这肃杀的命令短暂慑住,呜咽声低了几分。戚光这才缓缓松开一直紧按着左臂伤处的手,布料早已被重新渗出的暗红浸透。剧痛如附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他目光掠过城下那片尸骸枕藉的焦黑雪地——那是“雷吼”最后一声咆哮的印记,扫过城墙内蜷缩在避风处、眼神空洞麻木的难民,最终落在城楼角落那堆扭曲冰冷的炮骸上。张猛最后决绝的咆哮犹在耳畔,与金属烧熔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炮,没了。雁回关最硬的獠牙,生生崩断。下一次狄人重骑的冲锋,拿什么去挡?

“将军!”亲兵队长捧着一碗刚化开的雪水,掺了点止血的粗糙药粉递过来。

戚光看也不看,接过碗,仰头将混着冰碴和苦涩药味的液体狠狠灌下。冰冷刺穿脏腑,带来一阵短促的清醒。他抹去嘴角水渍,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传令!所有能动弹的,清点城头所有滚木礌石、火油金汁!破损的床弩,能修的连夜修!把库房里那些压箱底的‘一窝蜂’火箭都给我搬出来!告诉弟兄们,”他独眼扫过周围沉默的士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铁砧上砸出来,“喘气的,就给我钉在城垛上!巴图鲁,他休想再踏上雁回关半步!”

命令如冰水泼入滚油,短暂的死寂被瞬间点燃。城头上压抑的喘息声变得粗重,铁甲碰撞声、搬运重物的号子声、金铁敲打的刺耳声次第响起,汇成一股绝望中挣扎求生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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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作营深处,铁匠炉的余温是这片冰冷地狱里唯一的暖源。墨衡一脚踏入,混杂着煤灰、铁锈、汗水和血腥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墨先生!”几个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铁匠围了上来,脸上沾满黑灰,眼神里透着惊惶后的疲惫和对命令的茫然。王栓子动作极快,角落里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断枪残刃,还有几大坛浓烈刺鼻的劣质烧酒“老酒”。

“东西都齐了?”墨衡声音沙哑,目光扫过那些扭曲变形的精铁残骸,最终落在炉火旁几把豁了口的锉刀和几根磨损严重的钻头上。工具简陋得令人心头发沉。

“齐…齐了,先生。”领头的赵铁匠搓着布满老茧和烫痕的手,“可…可这断枪破刀,还有老酒…这是要打啥?新的枪头?还是…修炮?”他瞥了一眼墨衡血迹斑斑的手,不敢再问。

墨衡没有回答。他走到那堆冰冷的废铁前,蹲下身,不顾掌心伤口撕裂的剧痛,用力掰开几根冻在一起的断枪柄,仔细审视着断裂处的纹理。寒铁森森,带着战场杀戮的戾气。他从中挑选出一根相对笔直、断裂面还算平整的枪杆残部,又捡起几片厚实的腰刀碎片。

“不是打兵器。”墨衡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炉火的噼啪声。“是打‘眼睛’的骨头。”他站起身,将选好的废铁丢给赵铁匠。“把这枪杆,给我熔了!烧红,反复锻打,去尽杂质,最后打成一根实心铁棒!要直!要硬!有多硬打多硬!刀片熔了,打成薄铁皮,越薄越好,但要韧!”

“铁…铁棒?薄铁皮?”赵铁匠和几个徒弟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眼睛要什么骨头?

“照做!”墨衡低喝,眼中血丝密布,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专注。“要快!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不再解释,转身走到旁边一张沾满油污的木案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那架散架的竹筒望远镜残骸,以及那个从陈三尸体上夺来的、沉甸甸的西夷黄铜望远镜。

两件器物并排放在案上,如同两个时代的残骸。竹筒粗糙开裂,黄铜镜筒冰冷精巧。墨衡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刮过西夷镜的每一个细节。黄铜筒身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只在物镜和目镜两端有精巧的螺纹铜箍固定。那枚微微凸起的物镜水晶片,在炉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幽微而诱人的光泽,仿佛狄人了望手那穿透风雪、死死锁定关城的冰冷视线。

强行拆解?墨衡的手指悬在物镜铜箍上方,微微颤抖。铜箍与筒身的咬合精密无比,绝非粗蛮之力可破。稍有不慎,哪怕一丝裂纹,这唯一的、珍贵的凸透镜片就会彻底报废。代价,是整个雁回关的“眼睛”!

冷汗沿着墨衡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案板上。绝望的毒蛇再次勒紧心脏。他闭上眼,掌心伤口传来阵阵钻心的抽痛,混杂着王启年跃入雪水淬火槽前那声嘶吼的回响——“成了!老墨,看你的了!”

成了…看我的了…

墨衡猛地睁开眼!视线骤然落在竹筒残骸上那枚被抠下来的、边缘崩缺的目镜小水晶片上!它安静地躺在案上,虽小,却清澈!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炸开的磷火,瞬间照亮了思维的泥沼!

嫁接!

不是拆毁西夷镜,而是……利用它!利用它那颗强大精良的“眼珠”(物镜),配上自己手中这枚残破但尚能聚焦的“瞳孔”(目镜)!将它们嫁接到一副全新的、更坚固强韧的“骨架”上!

那骨架…就是正在炉火中浴火重生的精铁!

“赵师傅!”墨衡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形,他抓起案上仅存的那一小粒备用水晶崩裂的碎屑——冰冷、微小、坚硬。“老酒!拿老酒来!最烈的!”

王栓子赶紧拍开一坛“老酒”的泥封,浓烈呛人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墨衡接过酒坛,毫不犹豫地将那粒微小的水晶碎屑投入烈酒之中。他死死盯着那粒在浑浊酒液中沉浮、折射出奇异光点的碎屑,仿佛要将它所有的特性都烙印进脑海。硬度、折光、脆性……这是最后的样本,最后的参考。

“先生,铁棒烧透了!”赵铁匠的吼声传来。

墨衡霍然转身。炉膛口,一根烧得通红透亮、散发着惊人热浪的粗铁棒被铁钳牢牢夹出,放在铁砧上。通红的铁棒映红了墨衡苍白而决绝的脸。

“锻打!叠打!趁热!”墨衡指着旁边几块烧红的厚刀片,“把这些刀片,趁热一层层叠焊到铁棒表面!像千层饼!层层叠加!用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锻打融合!打实!打匀!打出一根最硬的芯子!”这是他从王启年临终前那惊世一瞥中捕捉到的灵感——复合锻打,千锤百炼,赋予钢铁新的生命!

赵铁匠虽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墨先生眼中的火焰更是让他不敢怠慢。他抡起沉重的大锤,与徒弟两人交替,火星如暴雨般迸溅开来!沉重的捶打声如同战鼓,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通红的铁芯上,也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烧红的铁片在巨力下扭曲、变形,与铁棒芯子死死咬合、融合,在反复的折叠锻打中,渐渐凝成一根闪烁着奇异金属纹理、更加粗壮坚实的铁棍雏形。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汗水滴落在铁砧上,瞬间化作刺啦作响的白烟。

墨衡紧紧攥着那枚边缘崩缺的小水晶目镜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那根在锤下不断延展、淬火、再烧红、再锻打的铁棍。每一次锤击,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命运搏杀。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计算着尺寸,推演着结构:这根复合锻打的铁棍将是望远镜坚固的镜筒主体,需要精密的膛孔来容纳镜片;那些锻打出的薄铁皮,将用来卷制调节焦距所需的精密套管;西夷镜的凸透镜片是核心,但必须与自己的凹透镜目镜完美匹配,形成开普勒式的望远光路……

精度!精度是最大的鬼门关!以现有的粗陋工具,在冰冷的铁棒上钻出光滑笔直、尺寸精确的膛孔,还要打磨出严丝合缝的螺纹套管……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钻头!”墨衡猛地看向赵铁匠那些磨损严重的手摇钻具,心沉了下去。

“先生,铁棍芯子打成了!接下来怎么弄?”赵铁匠喘息着,指着那根冷却后呈现暗青色、隐隐透出叠层纹理、粗如儿臂的坚实铁棍。

墨衡走上前,手指抚过铁棍冰冷而粗糙的表面。他拿起一根最细的钻头,对着铁棍一端比划了一下,又看了看西夷望远镜那光滑的铜质镜筒内径,眉头锁成了死结。钻头太细,根本钻不出容纳物镜的孔径。强行扩大钻头?现有的粗制钻头根本无法保持稳定,必然偏斜。

“锉刀!给我锉刀!”墨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没有钻,就用最笨的办法——锉!用手工,一锉刀一锉刀地,硬生生在坚硬的复合铁棒上锉出那个该死的孔!

他抓起一把最粗粝的锉刀,不顾掌心伤口崩裂的剧痛,死死抵在铁棍一端。刺啦——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粗糙的铁屑簌簌落下。每一次推拉,都牵扯着掌心的血肉,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包裹的布条,顺着锉刀柄滴落。铁棍纹丝不动,只在表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匠作营里只剩下单调而刺耳的锉磨声。铁匠们看着墨衡那近乎自残般的举动,看着他因剧痛和用力而扭曲的侧脸,看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滚落的汗珠,都屏住了呼吸。那声音如同钝刀刮骨,刮在每个人的心上。

时间在痛苦的锉磨中一点点流逝。城楼上隐约传来的号令声、搬运声,提醒着他们,狄人不会等待。墨衡的右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推拉都变得无比艰难。铁棍上,一个浅浅的凹坑刚刚成型,距离所需的孔径和深度,遥不可及。

“先生…”王栓子看着墨衡掌心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半截锉刀柄,声音带着哭腔。

墨衡猛地停下动作,剧烈喘息着。他看着那微不足道的凹坑,又看看案上那枚静静躺着、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无能的西夷凸透镜片。一股暴戾的挫败感如同岩浆般冲上头顶!

难道……真的不行了吗?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炉膛旁,赵铁匠徒弟正将一把卷刃的腰刀残片丢进回收废铁的角落。那扭曲的刀身,在炉火的映照下,某个瞬间的弧度……

“等等!”墨衡嘶哑地喊道。他踉跄着冲过去,不顾滚烫,一把抓起那片扭曲的刀身残片。刀身虽废,但靠近刀背处,因为锻造时的叠打和淬火,形成了一段相对平直、带着自然弧度的厚实铁脊!

弧度!自然的弧度!

一个更加疯狂、却带着一线生机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锤!给我锤!”墨衡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抓起那片厚实的刀脊残片,冲到铁砧前。“赵师傅!把这铁棍烧红!不要烧透!只烧需要弯曲的那一小段!快!”

赵铁匠虽不明所以,但动作快如闪电。铁钳夹住铁棍一端,精准地送入炉火深处,只将前端约莫三寸长的一段烧至暗红。

墨衡立刻将那片带着自然弧度的厚实刀脊残片,趁热紧紧贴附在烧红的铁棍前端外侧!“砸!对着这里!沿着这片废铁的弧度,给我砸!把它砸弯!砸成一个向外微微翻卷的喇叭口!”他指着贴合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弯…弯了?”赵铁匠愕然。好好的实心铁棍,砸弯了还怎么当骨架?

“砸!”墨衡咆哮,血红的眼睛不容置疑。

赵铁匠一咬牙,抡起大锤,不再犹豫。沉重的锤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贴合处!

铛!火星四溅!

烧红的铁棍前端在巨力和外侧刀脊弧度的引导下,开始肉眼可见地变形、屈服!每一次锤击,都伴随着金属沉闷的呻吟,那坚硬的复合铁棍前端,如同被驯服的野兽,一点点向外弯曲、卷曲,渐渐形成一个粗糙却带着明显喇叭形开口的雏形!

墨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不断扩大的喇叭口内径,与西夷望远镜物镜的尺寸在心中疯狂比对。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停!”就在喇叭口内径堪堪达到极限,即将崩裂的瞬间,墨衡厉声喝止!

赵铁匠的锤子硬生生停在半空,手臂肌肉兀自突突跳动。

墨衡扑上前,不顾高温,用湿布包裹着手,颤抖着拿起那枚珍贵的西夷凸透镜片,小心翼翼地向那滚烫、卷曲、还散发着灼人热浪的喇叭口内试探。

一寸…两寸…

镜片边缘触碰到卷曲的铁口内壁。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墨衡屏住气,手指施加极其微小的压力,感受着那坚硬冰冷的镜片与滚烫粗糙的铁壁之间的触感。

没有崩裂的脆响!

镜片,竟然严丝合缝地卡在了那手工锻打、扭曲形成的喇叭口内!卷曲的铁边如同天然的卡箍,恰好将镜片牢牢地、稳固地嵌在了铁筒前端!

成功了!

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墨衡!他松开手,看着那枚凸透镜片稳稳地嵌在暗红色的喇叭口内,在炉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虽然粗糙、丑陋、布满锻打的锤痕,但它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钢铁与水晶的野蛮组合!

“快!淬火!用老酒!”墨衡嘶声喊道,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赵铁匠如梦初醒,夹起那根前端嵌着水晶、尾部还笔直的铁棍,猛地插入早已备好的、盛满浓烈“老酒”的大木桶中!

嗤——!

剧烈的白烟混合着浓郁的酒气冲天而起,发出刺耳的爆鸣!滚烫的金属与冰冷的烈酒激烈反应着!

墨衡死死盯着那翻腾的白雾,直到烟雾渐散。赵铁匠将铁棍缓缓提出。暗青色的铁棍前端,那喇叭口被淬火的老酒染上一层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而那枚珍贵的凸透镜片,安然无恙地镶嵌其中,边缘与卷曲的铁壁紧密贴合,在昏黄的光线下,像一只刚刚从地狱熔炉中诞生的、冰冷的独眼。

“成了…第一步…”墨衡喃喃道,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掌心伤口的剧痛和精神的巨大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扶着滚烫的铁砧,喘息着看向案上那枚边缘崩缺的凹透镜目镜片。接下来,是更精密的挑战——在铁棍尾端钻孔、打磨,制作可以前后调节的目镜套管,让这枚小水晶片能与前方的物镜精确配合,形成清晰的视野。这需要微操,需要稳定,需要…时间!

“赵师傅…给我…最小的钻头…最细的锉刀…”墨衡的声音带着透支后的虚弱,眼神却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把剩下的薄铁皮…卷起来…要圆…要能…严丝合缝地套进去…”

城楼方向,隐约传来巡逻士兵换岗的口令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呜咽着拍打着匠作营单薄的木板门。

墨衡抹去糊住眼睛的汗水与血水,抓起那枚冰冷的小水晶目镜片,再次扑向那根嵌着“狄人眼珠”的冰冷铁棍。指尖传来的,是金属的坚硬与刺骨的冰凉。黑暗的窗外,风雪呜咽,狄人营寨的方向,点点篝火在风雪中明灭,如同窥视的兽瞳。时间,正随着飘落的雪花,一片片融化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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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京城。

司礼监值房内烛火通明,驱不散深冬的寒意。王承恩枯瘦的手指捏着那份来自雁回关、带着风霜和血腥气的密报,借着跳动的烛光,一字字细读。火漆上的繁复纹路在他浑浊却锐利的眼中不断放大、旋转。

“锦绣阁…靖王…硫磺…”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蠕动,吐出几个冰冷的词。烛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扭曲地投在挂满舆图的墙壁上,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老枭。

他缓缓提起朱笔,在信笺背面空白处,落下几个细如蚊蚋、却力透纸背的小字:

> **“北疆硫路,查。人,盯死。火,备引。”**

笔尖一顿,一滴饱满的朱砂如血珠般凝聚欲滴。他抬手,将信笺凑近烛火。跳跃的火焰贪婪地舔舐上纸张的边缘,迅速卷曲、焦黑,将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殷红的印记一同吞噬,只余下袅袅青烟和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在凝重的空气里。

烟尘散尽,王承恩面无表情地拿起另一份来自户部的、关于“清丈北疆军田”进展的例行公文,提笔蘸墨,在那冠冕堂皇的字句旁,批下两个方正平和的楷体:

> **“知道了。”**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窗外,紫禁城的飞檐斗拱在浓重的夜色里沉默着,如同蛰伏的巨兽。一场无声的风暴,已在宫墙深处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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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关,残破的城头。

戚光裹着染血的披风,独眼如同永不疲倦的鹰隼,穿透沉沉夜幕与飞舞的雪花,死死锁定着五里外狄人营寨的方向。营寨的规模似乎比白日里又扩大了一圈,新扎起的帐篷在雪地里连成一片灰暗的阴影。无数篝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如同草原狼群饥渴的眼睛。

异常。

太异常了。

重骑后撤扎营是常理,但这营寨扩张的速度,篝火的数量…远远超出了巴图鲁残部应有的规模。那些在营寨外围游弋的轻骑,看似散乱,却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包围圈,无声地绞紧着雁回关的咽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风雪的呜咽,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头。

斥候队长无声地出现在戚光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军…外围的兄弟冒死抵近观察…新到的帐篷…看规制和旗号…像是…像是‘苍狼旗’的附庸部落…还有…‘秃鹫’的人马…”

“苍狼旗”苏赫,“秃鹫”巴特尔!巴图鲁麾下另外两条恶名昭着的疯狗!他们本该分散在数百里外的其他关隘劫掠牵制!

戚光的独眼骤然收缩,瞳孔深处爆射出骇人的厉芒!他扶在冰冷垛口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坚硬的石砖抠碎。

增兵!

不是简单的整队喘息!巴图鲁这个疯子,竟在如此惨重的损失后,不顾严冬,不顾伤亡,强行收拢了分散劫掠的主力!他这是要…孤注一掷!用人命对平雁回关!

风雪更紧了。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在关城上空,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狄人营寨的阴影在风雪中不断蠕动、膨胀,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张开了布满獠牙的巨口,对准了伤痕累累的雁回关。

城下,匠作营方向,那单调刺耳的金属锉磨声,隔着风雪与城墙,依旧微弱而顽强地传来,一下,又一下。像垂死心脏的最后搏动,又像不屈灵魂的无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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