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晨雾浓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嘉陵江的江水在雾霭中翻涌,远处的吊脚楼若隐若现,宛如漂浮在云海中的蜃楼。林夏拖着化妆箱,沿着十八梯陡峭的青石板路下行,潮湿的空气里,辛辣的火锅香气与寺庙传来的檀香交织缠绕,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腥甜气息。化妆箱表面的牡丹纹如同被点燃的火焰,持续发烫,箱内的声波罗盘发出细微却急促的嗡鸣,指针疯狂旋转,最终锁定在街角那栋灰黑色的老式建筑。
“雾都茶社”的木质招牌悬在门楣上方,斑驳的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在雾气中泛着诡异的光泽。雕花窗棂里飘出的川剧唱腔陡然拔高,尖锐的高音像是生锈的指甲刮擦铜锣,震得林夏耳膜生疼。她伸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浓烈的盖碗茶香混合着陈年霉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屋内光线昏暗,仅靠几盏昏黄的油灯照明,八仙桌旁坐着五六个老人,他们佝偻着背,布满皱纹的双手捧着茶碗,骨节突出如同老树根。
就在林夏踏入的刹那,整个茶社陷入诡异的寂静。老人们原本低垂的头缓缓抬起,动作机械得如同提线木偶。她的阴眼自动开启,瞳孔瞬间收缩——那些浑浊的眼球里,流转着猩红与靛蓝交织的脸谱纹路,而从他们手中茶碗升起的热气,在空中凝结成扭曲的声纹,宛如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柜台后的老者戴着黑色瓜皮帽,帽檐压得极低,镶金的牙齿在昏暗中闪烁,他咧嘴一笑,露出半张布满蜈蚣状疤痕的脸:“姑娘,想听正宗的川剧变脸吗?”
话音未落,化妆箱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箱盖轰然弹开。一枚刻着川剧脸谱的灵器「音盾」悬浮而出,盾面的油彩纹路泛着幽蓝光芒。林夏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戏台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戏腔,空气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扭曲,油灯的火苗瞬间变成诡异的绿色。老人们的脸开始变形,皮肤下浮现出鲜艳的川剧油彩,眉眼被拉扯成夸张的模样,嘴角咧到耳根。他们机械地站起身,手中的茶碗突然碎裂,锋利的瓷片悬浮在空中,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朝着林夏飞射而来。
音盾自动展开,释放出一层透明的音波屏障。瓷片撞击在屏障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化作齑粉散落一地。林夏趁机扫视四周,发现戏台中央的幕布不知何时已经拉开,一位身着黑色蟒袍的变脸艺人正在表演。随着鼓点加快,艺人的脸谱在红、白、黑之间飞速变换,每一次变脸都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响。她的镜灵碎片传来灼痛,阴眼视界里,艺人的脖颈处缠绕着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延伸向茶社的各个角落,连接着所有茶客的声带。
“原来如此,这些人的声音...都被操控了。”林夏低声呢喃,伸手握住共鸣铃。铃身的藤蔓纹路亮起幽蓝光芒,然而当她摇晃铃铛时,铃声与戏台上的锣鼓声碰撞,发出刺耳的杂音。变脸艺人突然停住,最后一张金色脸谱上,双眼位置赫然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张开嘴,无数细小的声带从口中涌出,在空中编织成巨大的音网,朝着林夏笼罩下来:“外来人,也留下声音做颜料吧!”
茶社的梁柱在音网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屋顶的瓦片开始簌簌掉落。林夏的化妆刷自动蘸满朱砂,她在空中飞速画出「破音符」,符咒亮起的瞬间,音网出现裂痕。但那些被操控的茶客却集体发出凄厉的川剧唱腔,声波化作实质的利刃,将墙面削出深深的凹槽。更可怕的是,老者掀开柜台,底下密密麻麻堆满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玻璃罐,每个罐中都浸泡着一条扭曲的声带,标签上用朱砂写着“川剧名家”“号子王”等字样,昭示着这个茶社背后隐藏的血腥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