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万两白银的巨款,被苏月卿小心地分装好,藏在了揽月阁各处绝不可能被人发现的暗格里。
这笔钱,是她反击的弹药,是她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底气。
但她知道,光有钱,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名正言顺地走出这个牢笼,走到阳光下的机会。
她的目光,瞄准了半个月后的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
上元节,是整个大明朝最热闹的节日之一。这一天,无论是高门贵女,还是平民百姓,都会走上街头,赏花灯,猜灯谜,整座京城,将是一个不夜天。
这是一个,最适合搞事情的舞台。
而想要登上这个舞台,她首先,要获得一张“门票”。
于是,揽月阁里,又开始上演新的“剧目”。
“灯……灯……”
“看花灯……好多好多的花灯……”
苏月卿开始日复一日地,对着前来送饭的小环,和负责看管她的那两个哑巴婆子,喃喃自语。
她的眼神,依旧是痴傻的,空洞的。但她的嘴里,却翻来覆去,只有这两个词。
起初,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一个疯子,说胡话,再正常不过了。
但苏月卿的执念,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她开始将自己的被子,撕成布条,歪歪扭扭地扎成灯笼的形状,挂在床头。她用吃饭的筷子,在地上画下一个又一个圆圈,嘴里念叨着“这是灯,这也是灯”。
到了晚上,她甚至不再安静地睡觉,而是坐在窗前,对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一遍又一遍地哭喊:“我的灯呢?为什么没有灯?我要看花灯!”
她的疯癫,仿佛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从之前的安静痴傻,变成了一个执着于“花灯”的、偏执的疯子。
小环急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
那两个哑巴婆子,则是不堪其扰,将此事汇报给了张嬷嬷。
张嬷嬷又将此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了主母刘氏听。
刘氏听完,只是嗤笑一声:“由她去闹,一个疯子,还能翻了天不成?正好,让她多闹闹,也让老爷看看,他这个女儿,疯得到底有多彻底!”
事情,就这样,如苏月卿所愿地,传到了苏振言的耳朵里。
这日下朝,苏振言从书房经过揽月阁附近,又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关于“花灯”的魔音贯耳。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一个多月前,柴房倒塌,他这个女儿“预言成真”的丑闻,虽然被强行压了下去,但依旧成了整个京城官场,私下里的笑柄。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女儿,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老爷,三小姐她……最近就总是这样,魔怔了似的,天天就念叨着花灯。”管家王德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苏振言停下脚步,沉思了片刻。
一个疯子,为什么会执着于看花灯?
是真疯,还是……假疯?
他那多疑的神经,又被触动了。
柴房事件后,他虽然相信女儿是真的疯了,但内心深处,总还有一丝疑虑。
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再试探她一次?
一个真疯子,到了那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灯会上,必然会丑态百出,彻底坐实她“疯子”的名头。
而一个假疯子,在那种环境下,为了不暴露自己,行为举止上,必然会露出马脚。
无论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都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带着一个疯了的女儿去游灯会,在外人看来,这是何等的“父爱如山”?这对他那早已岌岌可危的“仁义”名声,也是一个极好的修补机会。
想到这里,苏振言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当晚,他便将此事,在饭桌上提了出来。
“什么?老爷,您要带那个疯子……带三妹妹去上元灯会?”嫡女苏灵儿第一个叫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厌恶。
让她和那个肮脏的、不知廉耻的疯子一起出门?那还不如杀了她!
刘氏也连忙劝道:“老爷,万万不可啊!那灯会上人多眼杂,万一那孽……万一月卿她发起疯来,冲撞了哪家贵人,我们苏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无妨。”苏振言摆了摆手,一脸的“大度”与“慈爱”。
“月卿这孩子,也是可怜。难得她对一件事如此上心,我们做长辈的,怎能不成全她?就当是,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他看向自己的大女儿,语气不容置疑:“灵儿,上元节那天,你便辛苦一些,带你三妹妹一同前去。记着,看好她,别让她惹事。这也是在考验你,作为长姐的担当。”
苏灵-儿气得脸都白了,却又不敢反驳父亲的决定,只能恨恨地低下头,将所有的怨气,都记在了那个素未谋面的三妹妹身上。
……
当这个消息,由小环,传入苏月卿的耳朵里时。
她正坐在地上,用一根稻草,认真地戳着一只蚂蚁。
听到自己可以去看花灯了,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孩童般、纯粹而灿烂的笑容。
“太好了!看花灯喽!看花灯喽!”
她丢下稻草,在房间里又蹦又跳,手舞足蹈,像一个得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小环看着她,又是心酸,又是无奈。
而苏月卿,在那张狂的、痴傻的笑脸之下。
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冰冷的、运筹帷幄的精光。
上元灯会。
燕王,晋王,京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场。
这将是她,走出苏府,落下的第一颗棋子。
也将是她,与这个世界的权力中心,第一次真正的——
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