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种】落入掌心的那一瞬,天地像是被撕开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缝隙。
沈一衡将【梦之种】狠狠握住只感觉,从掌心,从指间迅速泛起涟漪般的波动,像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正在蠢蠢欲动。一股刺痛从掌心蔓延而上,转瞬间席卷全身。
他尚未来得及说话,脚下的地面便忽然裂出一道道漆黑的缝隙,像血管般沿着地脉四散延伸。
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沉重,原本幽暗的空间逐渐被一层淡灰色的雾气所笼罩。那雾不是水汽,而是一种似梦非梦的存在——它们仿佛来自另一个层次的现实,在视网膜与意识之间,蠕动、潜行、呢喃。
沈一衡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脚边的石板地早已不再是收容所的地板。
而是一块——稻田。
无数根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枯稻自地面钻出,缠绕成半人高的草垛,像是具具模糊面孔的死者,在空无的天地中仰头沉默。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枯梦囚田。】
整个场域正在悄无声息地更迭,进入名为“枯梦囚田”的副位面。而这——正是讷尔·克塔耶的真实领地。
他感到脊背泛起一阵冷汗,这家伙竟然有这般可怕吗?
——契约成立。
梦语稻偶已植入共生因子。
“啧……这动静还真是大得不像话。”沈一衡环顾四周,还是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讷尔·克塔耶那破稻草身影依旧半悬于空气中,锁链依旧紧紧挂在它的身上,并没有半分松动,不过看起来它的姿势倒是舒服多了。
稻草人低低笑着,仿佛获得新生般逐渐挺直了腰背。
【小子,吾已将部分领域与你共享。自今日起,你的梦境将归于吾之囚田,若无我允,你将不得死,也不得醒。】
【你将逐渐获得观梦、造梦、侵梦之权能。】
【你那不成熟的小玩意,在我面前,就像是个不起眼的玩具。】
“切,这个小玩具现在还把你困着呢,给你能的。”沈一衡翻了个白眼,一点也没有面对强者的自觉,不过他的说话声音极小,也没有影响到讷尔的心情。
它语气兴奋得近乎癫狂,仿佛一位终于跳出囚笼的古神:
【不过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另一场盛宴——】
【作为吾之使徒,你地使命,便是让这个世界在吾的脚下颤栗,颤抖。】
沈一衡刚想回嘴,却在下一瞬骤然感知到不远处的天地间有一道不可言状的“咆哮”响起——
那声音并不通过耳朵,而是以一种根植于意识的方式直接贯入识海,仿佛千吨熔岩在梦中炸裂,染红整个精神世界。
【讷尔……你疯了吗?】
一道陌生却带着金属质感的女性之声在空气中炸开,像是血与火浇灌而成的存在,嘶声怒斥:
【除了第一天灾,如今连你也堕落到与卑微人类签订契约……你真打算放弃自己的神性吗?】
沈一衡身形一顿,扭头望向声源。
那一瞬间,他看到天边骤然升起一道赤红色的高塔,塔身像是岩浆与血肉融合而成,蠕动着、呼吸着,仿佛活物一般。
塔顶,一颗庞大而模糊的“眼球”正缓缓睁开,注视着此处。
【第二天灾,血岩流母,穆洛斯·泽玛,你也出现了,好久不见。】
沈一衡目光一凝。
他能感受到这道视线之中,没有任何理性或情绪,只有亘古不变的毁灭冲动。就像大地本身醒来了,要将一切污染焚尽。
【闭嘴,讷尔,与人类签订契约的卑微爬虫,你怎感呼唤我的名字!】
讷尔咯咯笑了起来,稻草抖落一地:
【你闭嘴吧,穆洛斯。】
【神性?别自欺欺人了。自从第一天灾被人玩弄之后,我们所谓的“神性”就早被剔得干干净净了。】
【现在轮到我赌一把——赌人类能不能带我们走出这地狱。】
天空一震,火红的雷霆在遗迹与现实的夹缝间闪烁。
穆洛斯冷冷回道:
【原来如此,你竟然如此孱弱。被自己定下的规则摆了一道吗?这人类甚至身上还有第一天灾的气息。】
【愚蠢。你们终将为背叛付出代价。】
【你、讷尔,还有那名人类……我会亲自去碾碎他的骨头。】
话音落地,赤泣熔心的高塔倏然沉没于虚空,仿佛从未存在过。
沈一衡:“……”
他舔了舔后槽牙,轻声感慨:“妈的,我招谁惹谁了,怎么上来就要碾碎我的骨头。”
“啧,这口气我记下了。”
“你这家伙给我树立了一个怎样的敌人。”沈一衡的双眸有些冷,死死盯着浑身枯败的稻草人。
还没结束,远处的天空再一次被撕裂了。
那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破碎”,而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剥离感——如同整个现实被某种存在以冷漠之手从中间撕扯出一道缝隙,光与影同时崩塌,色彩退散,逻辑与声音一同静止。
就在“赤泣熔心”高塔沉没之后的瞬间,远方的天际线忽然鼓胀,如同某种巨型的、透明的深海生物在虚空中游曳而来。
“啪。”
是世界膜壁碎裂的声音,一道浸满深蓝色冷光的水痕从天边裂出,缓缓落下,像极了一滴眼泪。
接着,浮现出来的,是那片“海”。
它不像现实中的海洋——没有波涛、没有岸线,甚至没有任何水声。那是一圈盘旋着的巨型“环海”,像是某个死去星球的遗骸漂浮于虚空中,海面凝固如镜,却倒映不出任何存在的影子。
而在那镜海的最深处,存在着一口永不干涸的深渊之眼。
它没有睁开,但它“存在着”。
下一刻,整个【枯梦囚田】都陷入了短暂的压迫性静默,连风都像是被瞬间抽离。讷尔的身形猛然一僵,那些随风飘摇的稻草绳索竟在一瞬间全数垂落,像是被某种不可抗的威压强行摁伏。
沈一衡也感到一股极其压抑的情绪浮上心头,像是无形的潮水逼近脑后,直令他手心发冷、额角沁汗。
稻草人低低嘶哑出声,语气带着某种罕见的忌惮与不安:
【……是“渊环墓海”。】
【第四天灾,遗言之渊——那个疯子……他也在看。】
那片环状之海仅仅存在了不到三秒。
随后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整片空间瞬间塌陷回原初,连同那深海之眼也一并隐入虚空,仿佛从未存在。
但空气依旧残留着潮湿寒意,仿佛从梦中带回了一滴真正的“水”。
讷尔难得地沉默了几秒,才沉声咂了咂舌:
【……还好,第一天灾消失后,他也很久没再完全显现了。否则——刚才你我都得被那家伙拉去陪葬。】
【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那就意味着死亡,无尽的遗言。】
【就现在你我的形态,别说他对我们起杀心,恐怕只是从远处蹭个照面都要死。】
沈一衡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自己这是招惹了上什么样的存在。
明明自己只是个混吃等死的收容所第三队队长,有点小能力,平日里最喜欢抽烟跟和小白拌嘴,哪怕是之前嘴贱说肺癌晚期早晚得死也不至于真要提前见上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