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为大龙头报仇!”
“活捉凶手!”
“剁成肉泥!”
货仓大门轰然倒塌的巨响,如同地狱的丧钟!汹涌的人潮裹挟着疯狂的杀意和明晃晃的刀光,瞬间淹没了钱把头等人微弱的抵抗,如同决堤的怒涛,嘶吼着向悬空的阁楼扑来!无数双被火把映得通红的眼睛,死死锁定在阁楼上孤立无援的三人身上——摇摇欲坠的林枫、惊恐颤抖的芸娘,以及挡在他们身前的孙思邈!
三癞子站在人潮最前方,脸上的狞笑在跳动的火光中扭曲如恶鬼,手中的钢刀带着森寒的杀气,直指林枫:“孙神医!对不住了!漕帮清理门户,您老还是……让开吧!给我上!把那害死大龙头的妖人小白脸——剁成肉泥!”
最后的咆哮如同进攻的号角!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悍匪,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嚎叫着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梯,挥舞着刀斧,恶狠狠地扑向阁楼入口!那狭窄的木梯通道,瞬间成了死亡的绞肉机入口!
“少爷!”芸娘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想将林枫护在身后,瘦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林枫背靠着冰冷的货箱,左臂的伤口在剧烈心跳下汩汩冒血,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冰冷感让他意识都开始模糊。看着那近在咫尺、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刀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几乎将他吞噬。难道……刚逃出林府虎口,就要葬身在这污糟码头的乱刀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冲在最前的悍匪刀锋即将触及阁楼地板、腥风扑面之际——
“哼!”
一声冰冷的哼声,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冰凌,瞬间冻结了喧嚣的空气!
挡在最前方的孙思邈动了!
他宽大的青布袍袖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气劲骤然勃发!清癯儒雅的脸上再无半分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天下的凛然威严!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精光爆射,如同蕴藏着雷霆!
只见他双手齐扬,宽大的袖袍如同流云般拂过!
嗤嗤嗤嗤嗤——!
无数道细微却尖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如同疾风骤雨!
冲在最前面、已经踏上阁楼木板的三个悍匪,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断了线的木偶般,保持着前扑的姿势,直挺挺地、重重地从木梯上栽倒下去!砸在下方涌来的人群中,引起一片惊呼和混乱!
众人惊恐地望去,只见那三个悍匪的眉心、咽喉、心口等要害之处,赫然钉着数枚细如牛毛、在火光下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银针! 针尾兀自微微颤动!一击毙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快!准!狠!
如同死神挥动了无形的镰刀!
整个货仓,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喊杀声、叫骂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后面涌上来的打手们惊恐地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同伴,又抬头望向阁楼口那个青衫飘拂、如同山岳般屹立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银针!
药王孙思邈……他……他竟然会武功?!而且……如此恐怖?!
三癞子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作一片死灰般的惨白!他握着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千算万算,算准了孙思邈的身份地位和医者仁心会成为掣肘,却万万没想到,这位活神仙……竟然有如此鬼神莫测的杀人手段!这哪里还是救人的神医,分明是索命的阎罗!
“再进一步者……” 孙思邈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货仓中回荡,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杀意,“犹如此例!”
他负手而立,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那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惊恐地低下头,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药王的金字招牌,加上这雷霆万钧的杀人手段,形成的震慑力无与伦比!
三癞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跳!他不能退!一旦退了,今日之事彻底失败,他将威信扫地,再无翻身可能!他猛地一推身边一个被吓傻的心腹,嘶声咆哮:“怕什么!他就一个人!银针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给老子冲!堆也堆死他!谁能砍了那小白脸,赏钱百贯!连升三级!给我……”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歇斯底里鼓动人心之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肃杀、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陡然从码头外围的黑暗中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紧接着,是整齐划一、沉重如闷雷般的脚步声!如同滚滚铁流碾压而来!
“踏!踏!踏!”
“长安县衙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持械聚众者,格杀勿论!”
“包围码头!一个都不准放走!”
威严洪亮的呼喝声伴随着铁甲铿锵的碰撞声,如同潮水般由远及近!瞬间将整个码头区域笼罩!
货仓内外所有人,包括三癞子和阁楼上的林枫等人,脸色同时剧变!
官兵!
是长安县衙的官兵!听这声势,人数绝对不少!
混乱如同瘟疫般在漕帮打手们中间蔓延!面对孙思邈的银针,他们还能被贪婪和凶性驱使着硬冲,但面对代表着朝廷律法、全副武装的官兵,骨子里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
“官兵来了!”
“快跑啊!”
“别挡路!”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龙头、什么小白脸、什么赏钱!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暴徒们,此刻如同被沸水浇了的蚂蚁窝,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只想四散逃命!货仓内顿时乱成一团,人挤人,人踩人,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三癞子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的怨毒!他知道,大势已去!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阁楼上的林枫和孙思邈,那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随即,他猛地一跺脚,对着几个心腹嘶吼道:“撤!快撤!从水路走!” 说罢,他不再犹豫,如同丧家之犬般,在几个心腹的拼死护卫下,逆着溃散的人流,向着码头河边停靠的小船方向狼狈逃窜。
货仓内压力骤减。
孙思邈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但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混乱的场面,以防还有亡命之徒偷袭。他迅速回身,查看林枫的情况。
林枫靠在芸娘身上,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左臂的衣袖几乎被鲜血浸透,意识开始模糊。孙思邈塞给他的那枚药丸吊着一丝清明,但失血实在太多了。
“撑住!” 孙思邈低喝一声,迅速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准备为林枫紧急处理伤口。
就在这时,货仓入口处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的铿锵声。混乱溃散的打手们如同遇到礁石的潮水般向两边分开。
一队身穿玄色劲装、外罩轻便皮甲、手持制式横刀、气势精悍的衙役,簇拥着一位身着青色官袍、腰悬铜印绶带、面容方正不怒自威的中年官员,大步走了进来。衙役们迅速控制住货仓入口,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肃杀之气弥漫。
为首的官员,正是长安县尉——李昭!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货仓,最后落在阁楼之上,看到孙思邈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异和恭敬。
“孙神医?” 李昭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官威,“此地发生何事?本官接到线报,漕帮码头有大规模械斗,疑似涉及人命?”
孙思邈一边快速为林枫包扎止血,一边头也不抬地沉声道:“李县尉来得正好!漕帮大龙头惨遭毒杀,凶手栽赃嫁祸,更煽动帮众围攻老夫及这位救人的林郎中!凶徒首领三癞子已趁乱向河边逃窜!另有一名手腕有紫色蛇纹刺青的下毒真凶,方才自后窗逃脱!请县尉速速封锁码头水路,缉拿凶犯!”
“紫色蛇纹?” 李昭闻言,方正的脸上眉头猛地一拧,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凝重和锐利的光芒!这反应,绝非寻常!
他立刻转头,对身边一名捕头厉声下令:“赵捕头!你带一队人,立刻封锁所有码头出口,严查过往船只!重点搜查手腕有紫色蛇纹刺青者!其余人,控制现场,救治伤者,收敛大龙头尸身!不得有误!”
“喏!” 赵捕头抱拳领命,迅速带人如狼似虎地扑了出去。
李昭安排完毕,这才快步走向阁楼木梯。当他踏上阁楼,看清孙思邈正在救治的、那个脸色惨白、左臂缠满渗血布条、却异常年轻的林枫时,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异。如此年轻,竟卷入这等凶险旋涡?还被孙神医如此维护?
“孙神医,这位小郎君伤势如何?” 李昭关切地问道,目光却锐利地审视着林枫。
孙思邈已将林枫手臂伤口暂时包扎好,但布条很快又被鲜血浸透。他沉声道:“失血过多,伤及筋骨,需立刻静养施救!若非他急智验毒,指出真凶线索,老夫也险些被那奸人蒙蔽!李县尉,此间详情复杂,容后细禀。当务之急,是确保林小友安全,并追捕那手腕有紫色蛇纹的凶徒!此獠所用之毒,阴狠霸道,绝非寻常!”
“紫色蛇纹……阴狠剧毒……” 李昭低声重复着,脸色愈发凝重。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林枫的伤势,又看了看地上大龙头那恐怖的尸体和心口的乌黑创口,方正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他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到因失血而意识模糊、勉强睁着眼睛的林枫脸上,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林小郎君?本官长安县尉李昭。你可知那紫色蛇纹,代表什么?”
林枫感觉眼皮有千斤重,身体冰冷,仿佛坠入冰窟。李昭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紫色蛇纹……那诡异的刺青……张铁头记忆里的致命偷袭……大龙头恐怖的死状……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李昭和孙思邈耳边:
“蛇纹……三指……缠绕……‘隐门’……毒……阎王帖……”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个词,林枫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少爷!” 芸娘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隐门’?!‘阎王帖’?!” 李昭和孙思邈几乎同时失声惊呼!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深深的忌惮!
孙思邈猛地抬头看向李昭,眼神锐利如刀:“李县尉!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将林小友转移至绝对安全之处救治!那‘隐门’刺客一旦得知他未死,必会卷土重来!不死不休!”
李昭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霍然起身,对着楼下厉声咆哮,声震码头:
“来人!备车!最快的马车!调一队精锐,护送孙神医和这位林小郎君——即刻前往本官府邸!沿途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传令!全城戒严!通缉手腕有紫色三指缠绕蛇纹刺青者!凡有线索者,重赏!凡包庇者,同罪论处!”
“赵捕头!加派人手,沿河追查三癞子及可疑船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整个码头的气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官府力量和“隐门”、“阎王帖”带来的恐怖阴云所笼罩!
孙思邈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林枫,芸娘紧紧跟在旁边,泪流满面。李昭亲自护送,在精锐衙役的层层护卫下,迅速离开这血腥弥漫的货仓阁楼。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声响。车厢内,孙思邈凝神为林枫施针护住心脉,李昭则面色铁青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佩刀刀柄。
“隐门……阎王帖……” 李昭低声自语,方正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这长安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孙神医,您这次……怕是救下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啊!”
孙思邈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林枫那张在昏迷中依旧紧锁眉头、苍白如纸的年轻脸庞,眼神深邃如渊。麻烦?或许。但这少年身上所背负的秘密和展现出的价值,或许……也远超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