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里面的人!给老子滚出来!”
粗暴的砸门声和充满恶意的咆哮,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林枫从短暂的喘息中惊醒!心脏猛地一缩,沉入冰冷的谷底!那腐朽的门板在猛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追兵?!还是……王氏布下的第一道催命符?!
恐惧和愤怒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绕住林枫的心脏。他刚点燃的希望烛火,竟在立足未稳之际,就遭遇了如此凶险的叩门!芸娘还在高烧昏迷,他左臂剧痛,身无长物……如何应对?
“妈的!聋了吗?再不开门,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窝!”门外的叫嚣更加嚣张,伴随着更加猛烈的踹门声和同伴的哄笑。
不能开门!绝对不能!
林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剧痛和危机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听声音,门外至少有三四个人,语气蛮横,带着浓重的地痞流氓腔调。是王氏派来的?还是……这长安城西市背街常见的、欺压弱小、敲诈勒索的地头蛇?
如果是王氏派来的杀手,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叫门,更不会只派几个地痞。更大的可能,是后者!王氏或许知晓房契的存在,甚至可能暗中授意某些势力“关照”这间铺子,但眼前这些,更像是闻到血腥味、前来试探敲诈的鬣狗!
鬣狗虽凶,却非不可驱散!关键在……威慑!
林枫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飞速扫过这破败狼藉的铺面。药材残渣……甘草、防风、蒲公英……还有那凝固的蜂蜜和盐……甚至,在倒塌药柜最底层的角落里,他似乎瞥见一小撮被遗忘的、颜色暗红、形状如同细小弯钩的……钩吻根须?!(剧毒!)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形!
“咳咳……咳咳咳……”林枫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声音嘶哑、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他故意将声音放大,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悲凉,“外……外面的……好汉……咳咳……行行好……小老儿……身染恶疾……咳咳咳……见不得风……咳咳……莫要……莫要进来……沾染了……晦气……”
他刻意改变声线,模仿一个垂死老者的腔调,同时将“恶疾”、“晦气”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门外的砸门声和叫嚣果然顿了一顿。显然,“恶疾”和“晦气”这两个词,对任何时代、任何阶层的人都有着天然的威慑力,尤其是对这些欺软怕硬、迷信怕死的地痞流氓。
“妈的!晦气?”门外领头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嫌恶,“少他妈装神弄鬼!老子刀头舔血,还怕你这点晦气?赶紧开门!交不上这个月的‘平安钱’,你这破铺子就别想开了!”
平安钱?果然是收保护费的地头蛇!
林枫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哀哀求告的可怜相:“好汉……咳咳……行行好……小老儿……刚从乡下逃难来……咳咳……身无分文……只剩……只剩半条贱命了……咳咳咳……您……您高抬贵手……改日……改日一定补上……”
“改日?老子看你他妈是想找死!”另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门上,“没钱?没钱就拿东西抵!里面有什么值钱的?都给老子搬出来!”
“对!搬东西!”其他几个混混也跟着起哄。
林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让他们进来搜刮?这破铺子里虽然没什么值钱东西,但芸娘还昏迷在床上!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别……别进来!”林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死的惊恐,“好汉……莫进来!里面……里面真的……咳咳……有瘟病啊!咳咳咳……前几日……隔壁巷子……咳咳……老孙头……就是……就是在这抓了药……回去……回去就吐血……死啦!咳咳咳……”他故意将“老孙头”、“吐血”、“死啦”这几个词说得阴森恐怖,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
“老孙头?”门外领头的声音明显一滞,带着惊疑,“哪个老孙头?看后门那个?”
“对……对……就是他……咳咳……他来抓了副……治咳嗽的土方子……回去……回去当晚就……咳咳咳……”林枫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后悔”。
林府下人老孙头死于“肺痨”的消息,虽然被王氏刻意压制,但在西市底层这些消息灵通的地痞流氓圈子里,恐怕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尤其还是“吐血而死”这种极具冲击力的死法!
门外的喧闹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几个混混显然被“肺痨”、“吐血而死”、“在这抓了药”这几个信息组合给震住了!一股无形的恐惧开始在门外弥漫。
“大……大哥……这……这老头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一个混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放屁!哪有那么邪乎!”领头的声音色厉内荏地反驳,但底气明显不足,“老孙头是得了痨病死的,关这破药铺屁事!”
“可是……大哥……”另一个混混小声道,“这铺子……以前……好像就叫‘济世堂’……听说……听说几十年前……闹过时疫……死过不少人……邪性得很……”
流言蜚语,在恐惧的催化下,瞬间扭曲放大!林枫刻意营造的“瘟神”、“晦气”氛围,加上“济世堂”这个本就带着点“处理脏病”联想的老字号,以及混混们自己脑补的“邪性”传说,效果拔群!
门外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踹门声也停了。
就是现在!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他强忍着左臂剧痛,飞快地冲到那堆药材残渣前,抓起那一小撮暗红色的钩吻根须(剧毒,外用可致皮肤红肿剧痛,内服致命!),又抓起一大把甘草、防风等气味浓烈的药材,连同一些发霉的粉末,混合在一起。
他冲到墙角那堆早已熄灭、但灰烬尚温的篝火旁,将混合的药材猛地撒了进去!
“滋啦——!”
一股浓烈、刺鼻、带着诡异甜香和焦糊味的浓烟瞬间升腾而起!这烟雾颜色古怪,呈淡黄色,混合了甘草的甜、防风的辛、霉变的腐臭,以及钩吻那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腥气!
林枫用一块破布扇动,将这诡异的浓烟尽可能多地扇向门缝!
“咳咳!什么鬼味道!”
“妈的!好呛!眼睛疼!”
“这烟……这烟颜色不对!有毒!肯定有毒!”门外的混混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烟呛得连连后退,咳嗽不止,恐慌瞬间升级!
“老东西!你他妈搞什么鬼!”领头的地痞又惊又怒,声音带着恐惧。
“好汉……咳咳……莫怪……小老儿……咳咳……是在……是在熬药……驱邪……咳咳……这铺子……阴气重……咳咳……不驱邪……活不了人啊……”林枫的声音在浓烟后幽幽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这药烟……专克……咳咳……专克枉死的怨魂……好汉们……阳气重……不妨事……咳咳……只是……沾多了……怕是……咳咳……夜夜噩梦缠身啊……”
“噩梦缠身”四个字,被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在浓烟和夜色中,如同恶鬼的低语。
“操!真他妈邪门!”一个混混彻底崩溃了,“大哥!这钱……这钱咱不要了!这地方太他妈晦气了!走走走!”
“对!走走走!沾上这晦气,赌钱都要输掉裤衩!”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什么“平安钱”,什么敲诈勒索,在未知的“瘟病”、“邪气”、“怨魂”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混混们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鬼地方!
“妈的!算你老东西走运!”领头的地痞显然也怂了,丢下一句狠话掩饰心虚,“这次放过你!下次再交不上‘平安钱’,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我们走!”
杂乱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迅速远去,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
铺面内,诡异的浓烟渐渐散去,只留下刺鼻的气味和满地的狼藉。林枫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单衣。刚才那番智斗,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他赢了。
用智慧、用对人性的把握、用这破铺子里能找到的一切“武器”,吓退了第一波豺狼。
摇曳的烛光重新稳定下来,照亮了芸娘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的脸庞,也照亮了林枫那双疲惫不堪、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他缓缓走到那张歪斜的柜台前,看着那象征着不屈和希望的微弱烛火。
济世堂……
第一关……闯过了!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平安钱”的威胁并未解除。王氏的阴影依旧笼罩。芸娘的伤和高烧需要持续治疗。这破败的铺面需要收拾。生存的压力如同泰山般沉重。
更重要的是……林枫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刚刚用来制造“毒烟”的灰烬上,钩吻的根须已经烧毁,但那令人心悸的腥气似乎还残留了一丝。
用毒……虽是无奈之举……
但这“邪医”之名……
是否会成为他立足长安的……
另一道枷锁?
门外,长安城的第一缕天光,艰难地撕破厚重的云层,惨淡地投射在“济世堂”那破败的门板上。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无尽的未知和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