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乍下,宫墙银装素裹,寒意深入骨髓。
景仁宫被禁,太后不甘心地在寂寥冷殿中来回踱步,手中玉盏一声碎响,砸在地上,溅起一地冰冷。
“靖亲候……靖亲候?他凭什么?”她低声咬牙,眼中盛满恨意。
而宫墙另一头,乾清宫灯火犹明。
林婉儿刚退下朝服,凤冠未卸,便见风彦之入内呈上一道密报:
“景仁宫内太后遣人暗中传信,试图与左相旧部再通消息,属下已截下信鸽。”
林婉儿眯起眼,看着那张尚未送出的信纸,字迹依旧娟秀,却字字透寒:
“世间权柄,未有定数,犬子未成龙,非不能成也。”
她冷笑一声,低声道:“老太后的底牌,怕还没全部翻出。”
风彦之神色凝重:“靖亲侯已入中书监,太后若想借刀杀人,怕便从那里动手。”
“那小子聪明、孤傲、不易受控,一旦他察觉……局势易变。”
林婉儿垂眸:“让他察觉。”
风彦之一愣。
她声音低缓:“他不是来认祖归宗的,他来,是为了真相。真相若有一丝遮掩,他便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让他看到,他要追的东西,不止是他娘的一桩冤案。”
“而是整座皇宫里掩了十七年的天。”
中书监,书案上堆满旧档,尉迟烨身着便服,目光沉静。
他翻开苏青妍旧案,只见册页上密密麻麻,却处处矛盾重重:
“宫闱命案,主犯失踪,证人病亡,遗物焚毁……”
他冷笑:“果真‘意外’得干净利落。”
他本以为太后是唯一的敌,未料连皇帝册封的“靖亲侯”之位,也不过是枷锁换汤不换药。
他能感受到中书监中那些人的目光——试探、提防,甚至敌意。
他们不信任他,也不欢迎他。
但他并不在意。他来,不是求权,而是找回母亲当年被夺走的一切。
夜深,忽有脚步声近。
他抬头,见来者是林婉儿。
“娘娘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林婉儿披着狐裘,步履轻盈,似夜色中来的一缕寒香。
她不答,只缓缓放下一封信。
“你想知道苏贵人之死的真相,这是你该看的东西。”
尉迟烨眼神一变,伸手拿起,却被林婉儿按住:
“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留在朝堂之上,不得私自查案,不得擅动禁地,三个月内,只以靖亲侯身份行事。”
尉迟烨皱眉:“你怕我查出什么?”
林婉儿望进他眼里,淡淡笑:“我怕你死。你若死了,她的仇,这世上便无人再追。”
两人对视片刻。
尉迟烨终究缓缓收回手:“好,我答应你。”
“但若三月后,我仍无所获……”
“那你便去掀这皇宫也好,杀这皇族也罢。”林婉儿转身,背影清冷如霜。
“只是你若倒下,便无人替你收尸。”
她的声音穿透风雪,一字一句落入尉迟烨心中。
翌日,朝堂之上,皇帝御前宣诏:
“靖亲侯尉迟烨入中书监,辅佐国政,暂理密折,兼修旧档。”
百官震动,尉迟烨明面虽无爵名,却已是事实上的“副中书令”。
太后禁足未松,外朝官员不敢动,然私下却已开始结党营私,谋划再起。
新旧势力斗争的火苗,在靖亲侯手中那堆“旧案”中悄然点燃。
同日,左相旧部之首李尚书秘密入狱,罪名未宣。
次夜,城南驿馆突发火灾,三名昔日昭阳宫内侍焚死火中,口封案中线索。
而苏青妍旧案档案,被发现被人调包。
尉迟烨眼神冰冷,低声喃喃:
“你们以为毁掉纸,就能毁了命?”
“那我便一笔一笔,血字写回来。”
夜半,乾清宫。
林婉儿立于檐下,雪打凤冠,她望向远方:
“皇上可后悔册封了尉迟烨?”
皇帝端着茶盏,缓缓摇头:“他不是一颗棋子,他是一把剑。”
“若能斩断旧弊,清扫皇宫……便是再好不过的锋芒。”
林婉儿看他一眼,低声道:“可锋芒太盛,终会反噬。”
皇帝淡然一笑:“那时再拔剑也不迟。”
冬夜雪密,皇宫深处灯火不熄。
有人在权谋中沉浮,有人在真相中苦寻,有人在雪地里,缓步登台,终有一日——
要让这龙椅,也为他颤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