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天寒,隆冬之际。
寒星零碎的挂在天上,林间寒风呼啸而过,杂碎的脚步声惊飞栖息的鸟兽,电光炸在灰衣少年脚下,猝不及防的摔了个趔趄。
“我说这位大哥,咱也拉扯半年了,要不我们好好坐下聊聊?”
泽砚大大咧咧坐在枯叶中,瞧着追来的黑衣人。
对方迟疑着停住身子,谨慎的没有靠近。
寒风肆虐,凄冷月光照在素白面色,一双黑眸嵌在其中。
“大哥,我躲进凡尘,不就没我这个人了吗?你回去复命,咱一举两得,我不用逃了,你也不用费力追我不是”
泽砚转着指间素戒,眉眼间溢出一丝疲倦。
泛着寒光的利器带着破空声险险擦过少年脸侧,留下一条血痕。
“还想回凡尘?我今日必取你性命!”
“不是,大哥有话好商量,我不去凡尘了,别杀我啊!”
泽砚就势滚向岩缝,掌心在粗粝石面磨得血肉模糊,电光擦着耳际炸开。
“去死!”
灵压扑面,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一掌落下,泽砚喉头涌上腥甜,五脏六腑随之一阵绞痛,随着掌风余力,身子朝后倒退,脚下蓦然空旷,黑衣人站在崖边,冷眼看着泽砚消失在深渊。
耳畔风声作响,一小团荧光往崖底落去,融进迷茫水雾。
河流乃洛泽冰川融水汇聚,寻常灵罩无法阻挡,刺骨寒席卷而来,挣扎不过寥寥两下,水浪翻滚,吞没了妄图谋取一线生机的少年。
寒流刺骨,湍急河流冲散水下一抹血色。
泽砚黑眸凝聚着不甘,意识逐渐迷糊。
半年前,她穿进一本书中当了无名无姓的路人甲,这路人甲命不好,开局就有黑衣人追杀。
开局清零,泽砚在山脉中逃出百般模样,前世看小说学会的计量通通用在黑衣人身上。
奈何她不是主角,活着怎么就难呢?
前世泽砚靠着自己苟活到大学毕业,拿到名企offers后开心喝了点小酒,回到住处整理兄长遗物时心悸魂穿了!
重来一回,她要看完兄长留下的小说再喝酒。
书的作者开局勾绘百年后,所有事已成定局。
没穿书前,她没觉得有什么,构造悬念,吊人胃口,能理解。
但现在不同,她不免想问问作者,写书开头一定要写定局吗?让只看开头的穿书人怎么活?
水流趋于平缓,将人冲上岸边。
百草谷内,白袍少年蹲下身伸手横在泽砚鼻下,见着尚有气息扑出,起身用灵力把人托起浮在半空。
泽砚遭了梦魇。
汗珠淌过面颊,砸在泽砚手背。
空气中弥留着淡淡禅香。
药汁刺鼻的气息从旁侧传来,伴着泽砚猛然起身的动作,牵扯动头上伤口。
“别动绷带”
清朗男声响起,泽砚闻声望去,入目皆是漆黑,悬在半空的手指下意识蜷进掌心。
“道友,为何此处如此黑暗?”
“现在是白日,你脑袋有伤,眼睛应当是受了影响,把药喝了”
瓷碗搁置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泽砚皱着眉头饮下一口,紧闭着唇不愿再喝。
“不喝啊”
男声夹杂着绵长尾音,让人不免心里惊动,泽砚本能后缩,下颚忽的钳上三根有力手指,迫使她张嘴。
喉头苦涩弥漫,逼得人落下泪来。
缓上好半天,泽砚皱着脸朝后挪动,直到后背撞上两侧壁垒。
“你是谁?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付不起医药费”
“没钱简单,把自己抵押就行,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唤我谷主”
白硕抱着胳膊好笑着看向还在掉泪珠子的小孩,透彻的黑眸毫无光彩,满身戒备倒多出一副可怜样。
指尖灵气缠绕,白硕勾动指节,将人儿拉到自己跟前。
两处火苗祭出,却让灵力压了回去。
“老实点,你这点修为,去后厨烧炉子都不够”
夹带着生机的灵气探入经脉,泽砚眼睫微颤,满目黑暗更让她没了逃生的可能。
“比我预想的要糟糕,小孩,你上哪得罪人了?让下了几十种奇毒”
白硕掀起眼皮,翻掌从空间取出一套银针,仔细将它们用火烧过。
“不说也没事,老实坐好,我提点血出来”
泽砚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感受到身体被无形力量禁锢动弹不得,银针缓缓刺入穴脉,疼得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白硕认真将人扎成刺猬后,催动灵力敦促银针发挥功效。
指尖传来刺痛,冰凉圆润质的玉瓶贴着泽砚伤口,白硕小心挤出半瓶黑血,宝贝似的收进空间。
胸口传来闷胀感,待禁锢的灵力撤去,大口淤血从口中喷出,丝丝灵气涌进枯竭经脉。
“呦,运气不错,竟然将废血吐了出来,算我没白救”
白硕掐诀清去榻上污垢,眼眸中带着漫不经心,转而话锋一转:
“你叫什么?”
“泽砚”
“泽被苍生,砚洗乾坤,名字挺好,先有命受着吧”
白硕眼中流露出暗芒,听着对方肚子里发出叫响,端过桌上用灵力温着的白粥。
木香绕过泽砚鼻尖,听着身旁衣料摩擦声,拽着被子的手不由发紧。
“别碰我!”
少年低吼中带着哀求的意味,白硕起身的动作一顿,收起瓷碗漠然离去。
听着木门吱呀合上,泽砚茫然偏头,屋内熏香慢燃,抚平内心焦躁,困意涌上脑海。
去而复返的白硕小心捏着银针,封住一处穴位。
一觉安然无梦,却让泽砚生出潜逃的心思。
只因她,睡眠素来差劲,噩梦缠身更是常事。
泽砚有时候不得感慨自己心态超出同龄人太多,但现在平和的环境,更让她有危机感。
温水煮青蛙的招式在小说中常有,泽砚为了保住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再生机会,决定逃跑。
试问,盲者如何逃跑?
泽砚自有妙招。
窗外翻过一抹灰影,白硕从草药中抬眸,嘴角狠狠一抽。
不出意外响起跌倒声。
躺了半月的身体尚未恢复寻常,泽砚扒着窗柩才没在落地时跌倒,怎料迈开的步子虚软,左脚拌上右脚,啪唧摔在白硕跟前。
“你在干嘛?”
“拜早年”
泽砚脑袋缩进臂弯,遭白硕提溜进屋内。
一碗苦药灌下,哑了逃跑的心思。
“喝口水,瞧你这表情,我坏你事了不成?”
白硕搅匀碗中粉末,冷笑着看人将水喝完。
“你水里,放药了...”
泽砚挥出的手被擒住,白硕指腹重重擦过她虎口旧疤。
“放开!”
几乎瞬间,泽砚屈膝顶向对方腰侧,却扑了空,身子往前倒去,撞上床榻边缘。
意识迷糊间,眼前出现模糊白影。
“啧,怎么又蠢又聪明的?”
白硕接住泽砚软倒的身子,放在脑后的手指指尖轻旋,一根纤长银针夹在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