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陈旧金属和灰尘气味的暖风，从那个黑洞洞的垂直管道口吹拂下来，撩动着李明额前被汗水和血污黏住的碎发。那高处微弱如星尘般的光点，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溺水者望见的海岸线灯塔，瞬间点燃了他眼中几乎熄灭的火焰。
“有光！上面有光！”李明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他指着那深不见底的管道上方，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蜷缩在地上的艾米立刻抬起头，小手还紧紧抱着那个散发着温暖红光的金属圆盘。她顺着李明的手指，努力睁大眼睛望向那片深邃的黑暗，小脸上先是茫然，随即也捕捉到了那几乎微不可察的、遥远的光点。
“…星星？”艾米小声地、带着不确定的童音问道，大眼睛里映着那点微光，仿佛看到了童话里的希望。
“对！是星星！”李明用力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是出口！是外面世界的星星！薇姐，你听到了吗？我们有救了！”他俯下身，轻轻拍了拍林薇滚烫的脸颊。
林薇紧闭的双眼睫毛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模糊痛苦的呻吟，眉头紧锁，显然并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但那点微光带来的希望，似乎也穿透了她高烧的迷雾，让她的呼吸略微平稳了一丝。
【…目标…光源…分析…距离…估算…垂直…高度…约…一百二十米…光源…性质…自然光…（日光\/月光）…概率…93.7%…确认…出口…】
陈观冰冷而精确的声音在李明的意识中响起，虽然依旧带着断续的杂音，却像一剂强心针，彻底驱散了李明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一百二十米！垂直向上！
李明的狂喜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冷静下来。他再次抬头审视着那个管道口。内壁是光滑的合金，布满厚厚的锈迹和凝结的黑色油污，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没有任何梯子，没有任何抓手，光秃秃的，如同一条通向天堂的、却滑不留手的巨蛇食道。
怀抱着艾米，背着昏迷的林薇，爬上一百二十米垂直光滑的管道？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巨大的落差感让李明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几乎将他压垮。
“妈的…这怎么上去…”李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他看向怀里紧紧依偎着他的艾米，小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光芒还未褪去，正充满依赖地看着他。他又看向地上高烧昏迷、呼吸急促的林薇。她们都把命交在他手里了。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结构…扫描…管道…内壁…存在…大量…旧式…铆钉…凸起…及…焊接…残留…点…分布…不均…但…可…作为…攀爬…支点…】
【…目标…林薇…体温…41.5c…颅内…压力…持续…上升…失温…风险…临界…目标…艾米…体温…回升…至…34.1c…但仍…低于…安全…阈值…核心…逻辑…结论：…攀爬…是…唯一…生存…路径…风险…极高…但…停滞…等于…死亡…】
陈观的分析如同冰冷的现实，将残酷的选项摆在李明面前：要么搏命向上，要么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攀爬！用那些锈蚀的铆钉和焊点！
李明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淬火的钢刀。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将巨大的恐惧和疲惫强行压下去。他走到那堆废铁旁，快速翻找着。很快，他扯下几根相对坚韧、长度合适的废弃线缆，又找到几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
“艾米，过来帮叔叔。”李明招呼道。
艾米立刻抱着暖和的圆盘小跑过来，大眼睛里满是认真：“明叔叔，艾米帮你！”
李明心里一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艾米真棒。帮叔叔拿着这个。”他将一个散发着温暖红光的金属圆盘（等离子工具）递给艾米。然后，他拿起一根粗壮的线缆，用牙齿配合着双手，费力地将它撕扯成几段较长的绳索。接着，他拿起那些锋利的金属片，用线缆将它们牢牢地捆绑在自己破烂的靴子底部，尽量包裹住脚掌和脚踝，形成简陋但尖锐的“钉鞋”。同样的方法，他又做了两副更小的“钉套”，准备给林薇和自己做攀爬时的辅助。
【…方案…可行性…提升…17%…核心…逻辑…建议：…将…林薇…固定…于…背部…确保…重心…稳定…艾米…由…前方…携带…便于…保护…及…观察…】
陈观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实用主义，但此刻却无比正确。
“薇姐，得罪了。”李明低声说了一句。他小心地将林薇扶坐起来，用最坚韧的一段线缆，将她牢牢地捆绑在自己背上，绳索绕过她的臀部和自己的腰腹、肩膀，打了数个死结，确保她即使在自己剧烈动作时也不会滑脱。林薇滚烫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带来一阵灼热，也让李明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她生命的脆弱。
接着，他蹲下身，将那两副简陋的“钉套”仔细地绑在林薇的脚上。昏迷中的林薇似乎感觉到了束缚，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薇姐，别动，我们要出去了。”李明轻声安抚，动作却不停。
最后，他看向艾米。小女孩抱着暖和的圆盘，看着李明背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林薇，小脸上又露出了一丝害怕。
“艾米，来，叔叔背你。”李明张开双臂，露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尽管他满脸血污，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就像坐大马一样，抱紧叔叔的脖子，千万别松手，好吗？”
艾米看着李明布满血污却异常坚定的眼睛，用力地点点头，眼中的恐惧被信任取代：“嗯！艾米抱紧！像大马一样！”她小心地将那个散发着温暖红光的圆盘塞进自己和李明胸口之间的衣服里，然后张开小手，紧紧搂住了李明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李明用剩下的线缆，在艾米腰间和自己胸前简单缠绕了几圈，做了个双保险。
现在，他成了背负着两个人的“蜗牛”。背上林薇的重量和灼热，胸前艾米小小的身体和那份沉甸甸的依赖，都压在他伤痕累累的躯干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小腿上冻伤和腐蚀的伤口在粗糙的“钉鞋”束缚下传来阵阵刺痛。
他走到管道口，抬头望向那深邃的黑暗和遥不可及的微光。管道直径约有一米五，足够他带着人勉强活动。内壁上，那些锈蚀的铆钉头和焊接留下的凸起疙瘩，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黑暗中的星辰，虽然稀疏，但确实存在。
“老大，给我指路，找最稳固的落脚点和抓手！”李明在意识里沉声道，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收到…扫描…聚焦…路径…规划…进行…】陈观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专注”，仿佛将最后残余的能量都投入了这项关乎生死的运算中，【…起始点…左上方…两米…处…大型…铆钉…凸起…直径…约…五厘米…锈蚀…程度…中度…承重…预估…安全…】
李明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被“钉鞋”包裹的脚掌，感受着脚底金属碎片的坚硬触感。他伸出左手，五指用力抠住管道口边缘冰冷粗糙的金属，右手则按在陈观指示的位置，猛地发力，身体向上一窜！
嗤啦！
脚底的金属碎片狠狠刮擦在光滑的合金内壁上，发出刺耳的噪音，溅起几点火星！巨大的摩擦力让他的身体瞬间停滞了一下，但总算稳住了！他整个人悬挂在了管道口内侧。
“呼…呼…”仅仅一个动作，李明就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额头的汗水瞬间涌了出来。
“明叔叔？”胸前的艾米感觉到了剧烈的晃动，小手下意识地搂得更紧了，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没事！艾米别怕！叔叔在爬楼梯呢！”李明喘着粗气安慰道，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他的吃力，“艾米抱紧，闭上眼睛，给叔叔数数好不好？数到一百，我们就看到星星了！”
“嗯！艾米数数！”艾米用力点头，真的闭上了眼睛，小脑袋靠在李明肩头，开始用稚嫩的童音小声数起来：“一…二…三…”
清脆的童音在这死寂冰冷的钢铁管道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驱散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下一步…右前方…三米…焊接…残留…点…呈…三角…凸起…结构…稳定…可用…左手…抓握…右脚…蹬踏…左下方…一米二…处…小型…铆钉…】
陈观的声音如同精确的导航仪，在李明脑海中标注出每一个关键的节点。
李明咬紧牙关，按照指引，左手死死抠住一个焊接留下的三角凸起，右脚底的“钉鞋”猛地蹬踏在下方一个锈蚀的铆钉头上！同时腰部发力，带动着背负的两人向上艰难地挪动！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光滑的内壁和沉重的负担，让每一次抬脚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脚底的金属碎片与合金壁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和零星的火星。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鬓角淌下，流进眼睛，带来辛辣的刺痛，混合着血污，模糊着他的视线。他只能依靠陈观的精神指引和身体的本能去摸索那些冰冷的凸起。
“三十五…三十六…”艾米还在认真地数着，声音带着一丝困倦，但依旧坚持。
背上的林薇似乎被剧烈的颠簸惊扰，发出一声痛苦的呓语，滚烫的额头抵着李明的后颈，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李明能感觉到她身体无意识的轻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让他重心不稳，险象环生。
“薇姐…坚持住…快到了…我们快出去了…”李明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地安慰着，既是说给林薇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他腾不出手去确认她的状况，只能祈祷那生物凝胶和物理降温能多撑一会儿。
【…警告！…上方…五米处…目标…铆钉…严重…锈蚀…内部…结构…脆弱…承重…风险…高…建议…规避…选择…右侧…两米…处…焊接…线…残余…】
【…目标…林薇…生命体征…波动…加剧…心率…异常…升高…体温…41.7c…核心…逻辑…评估：…脑损伤…进程…加速…】
陈观冰冷的声音接连响起，一个关乎安全的警告，一个关乎生命的噩耗。
李明的心猛地一沉。他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模糊的视线中，陈标记的那个锈蚀铆钉就在他即将落手的位置。他强行扭转身体，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个危险点，抠住了旁边一条焊接留下的、如同细铁丝般的凸起。那凸起极其细小，几乎无法受力！
嗤！
指尖传来剧痛！锋利的金属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涌出！但他死死抠住，不敢有丝毫放松！整个身体的重量和背负的两人，都悬在这几根手指和脚底那点可怜的摩擦力上！
“呃啊！”李明痛哼一声，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肌肉仿佛要撕裂，肩膀的旧伤如同被烙铁烫过。
“明叔叔！”艾米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剧震和压抑的痛哼，吓得睁开了眼睛，小脸煞白，“叔叔你流血了！”她看到了李明抠着管壁的手上流下的鲜血。
“没事…艾米别怕…叔叔…不小心…划了一下…”李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继续…数数…快数到…多少了？”
“…五十七…”艾米的声音带着哭腔，但还是听话地继续数着，小手更紧地搂住了李明的脖子，仿佛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剩余…能量…低于…5%…深度…休眠…强制…进程…不可逆…启动…被动…扫描…及…路径…规划…功能…将于…三分钟后…中止…】
陈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宣告，却如同惊雷在李明的意识中炸开！
中止？！三分钟？！
李明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猛地抬头看向上方。那点微光似乎变大了一点点，但距离依旧遥远得令人绝望！没有陈观的指引，在这光滑黑暗的管道里，他带着两个人，根本不可能爬上去！他会在寻找下一个支点时耗尽力气，或者踩空坠落！
“老大！撑住！再撑一会儿！求你了！”李明在意识里疯狂地呐喊，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哀求，“就差一点了！你看！光变大了！我们能上去！再坚持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核心…能量…枯竭…逻辑…单元…过载…强制…中止…是…唯一…防止…永久…性…损毁…方案…剩余…时间…两分…四十七秒…】陈观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报告，【…建议…宿主…集中…所有…注意力…利用…最后…时间…攀爬…至…尽可能…高…位置…】
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最后不到三分钟的有效指引！
巨大的绝望和紧迫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李明的喉咙。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上方那点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无声的咆哮。
“艾米！抱紧！我们加速了！”李明嘶吼一声，不再吝啬任何体力！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猛兽，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他不再小心翼翼寻找最稳固的点，而是完全信任陈观最后时刻的指引，手脚并用，疯狂地向上攀爬、蹬踏！
嗤啦！嗤啦！嗤啦！
金属刮擦声变得密集而刺耳，火星在黑暗中不断迸溅！他抠住凸起的手指被割得鲜血淋漓，脚底的“钉鞋”在巨大的力量下变形，金属碎片深深扎进脚掌，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每一次发力，背上的林薇都剧烈地晃动，发出痛苦的呻吟，怀里的艾米被颠簸得小脸发白，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叫出声，只是更紧地搂住他。
【…左上…三米…大型…焊瘤…】
【…右下方…一米…铆钉…稳固…】
【…前方…两米…规避…裂缝…选择…右侧…】
陈观的声音如同机械般精准而快速，在李明的意识中接连不断地标注着路径，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情感，仿佛要将所有剩余的能量都在这三分钟内燃烧殆尽！
李明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完全遵循着指令，在垂直的绝壁上疯狂地“跳跃”。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服，混合着鲜血，在冰冷的管道内壁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他的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浓重的白雾。肌肉在哀嚎，骨骼在呻吟，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向上！再向上！在老大“死机”前，爬得更高！
“八十…八十一…”艾米的数数声带着哭腔和剧烈的喘息，被颠簸得断断续续。
【…剩余…能量…2.1%…功能…中止…倒计时…三十秒…】陈观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像是信号即将中断前的杂音，【…最后…路径…上方…六米…连续…四处…稳固…支点…呈…之字形…分布…攀爬…后…宿主…将…位于…相对…安全…平台…概率…74%…】
六米！之字形！
李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汗水、血水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一切。他完全依靠着陈观的精神指引和身体的本能，手脚并用，如同猿猴般在光滑的管壁上做着最后的冲刺！
蹬踏！抓握！发力！移动！
蹬踏！抓握！发力！移动！
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肌肉纤维撕裂般的剧痛和沉重的喘息。背上的林薇似乎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没有了声息，只有滚烫的体温依旧灼烧着李明的神经。怀里的艾米也停止了数数，小脸埋在他颈窝里，身体因为恐惧和颠簸而瑟瑟发抖。
【…十…九…八…】陈观的声音开始了冰冷的倒计时，那并非刻意，更像是能量即将枯竭时逻辑单元的自然反应。
“不！！！”李明在意识里发出无声的咆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上一个窜跃！左手死死抠住一个巨大的焊接瘤子，右脚底的“钉鞋”狠狠蹬踏在最后一个稳固的铆钉上！
轰！
他感觉脚下的支点传来一声细微的崩裂声！锈蚀的铆钉似乎承受不住这最后爆发的巨力，有些松动！但他的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攀上了陈观所说的那个“相对安全平台”——那其实只是管道内壁上一处因为结构变形而略微凹陷进去、形成一个勉强能容下半个人侧身的小小“壁龛”！
他几乎是撞进去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他立刻用背死死抵住内壁，双脚拼命蹬住下方的凸起，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没有带着两人滑落下去。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音，喉咙里充满了血腥味。
【…三…二…一…】
【…被动…扫描…及…路径…规划…功能…强制…中止…】
【…核心…进入…深度…休眠…维持…最低…基础…逻辑…循环…】
【…宿主…李明…祝…好运…】
陈观最后的意念，如同风中熄灭的烛火，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疲惫”和“释然”的余韵，彻底沉寂下去。那声“祝好运”，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李明的胸口。
胸前的金属盒，那最后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感也彻底消失了，变得冰冷、沉重、死寂。
老大…“睡”过去了。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孤独感瞬间淹没了李明。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悬挂在这离地数十米高的绝壁上，怀中是吓坏了的艾米，背上是不知生死的林薇。唯一能依靠的“大脑”，也陷入了沉默。
下方是无尽的黑暗深渊，上方是依旧遥不可及的微光。而他自己，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爆发力，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让他心惊胆战，生怕失去这最后的立足点。
“明…明叔叔…”怀里的艾米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啜泣起来，小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星星…好远…艾米…好怕…薇姐姐…不动了…”她的小手紧紧抓着李明胸前的衣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李明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极度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他低头，看着艾米布满泪痕的小脸，又感受着背上林薇滚烫却沉寂的身体。
不能睡…不能倒下…
“不怕…艾米不怕…”李明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用尽力气抬起剧痛的手臂，轻轻拍了拍艾米的后背，动作笨拙却充满了安抚的力量，“你看…星星…是不是…变大了？叔叔…休息一下…就带你…爬上去…薇姐…累了…睡着了…我们…不吵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
他强迫自己抬头，望向那点微光。一百二十米…他拼死爬了多久？三十米？四十米？不知道…那光点似乎真的变大了一些，从针尖变成了米粒大小。但剩下的路，没有了陈观的指引，在这光滑的管壁上，每一步都将是生死考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又感受了一下脚底传来的钻心疼痛。“钉鞋”已经破烂不堪，金属碎片深深嵌入了皮肉。背上的线缆深深勒进他的肩膀和腰腹，带来麻木的痛感。
怎么办？怎么上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被疲惫拖入黑暗的边缘时，胸前的衣服里，那个紧贴着艾米身体的、散发着温暖红光的金属圆盘（等离子工具），其表面流淌的幽蓝纹路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检测到…微弱…外部…能量…波动…来源：…微型…晶核…残余…能量…与…等离子…工具…电池…产生…微弱…感应…】
一个极其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意念碎片，如同投入死水的一粒微尘，在李明的意识深处轻轻漾开了一丝涟漪，随即又归于沉寂。
是陈观？还是他濒临极限的幻觉？
李明猛地一激灵，强行驱散了困意。他低头看向塞在艾米和自己胸口之间的那个金属圆盘。它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温暖红光，是这冰冷黑暗中唯一的热源。
晶核残余能量…等离子工具电池…微弱感应？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绝望的心田！
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那把造型奇特、枪口粗大的能量发射器。枪身冰冷，嵌入凹槽的微型幽蓝晶核黯淡无光，毫无生机。他又看向那个散发着红光的等离子圆盘。
“老大…是你吗？是你在提示我吗？”李明在意识里喃喃自语，尽管知道不可能得到回应。
他死死盯着手中的能量发射器和那个温暖的圆盘，眼中燃烧起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
“妈的…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