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若指尖一点血落下,四周瞬间一片安静。
祁傲担忧紧张的眼神差点遮掩不住,握着酒盏的手骨节隐隐泛白。
叶兰若抬眸与他对视一眼,便怀抱凤首箜篌起身跪下,低头请罪:“嫔妾琴艺不精,坏了太后娘娘与皇上的好兴致,请太后娘娘治罪。”
“哀家听闻兰昭仪很会吃醋,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太后此言一出,直指叶兰若善妒,故意破坏宴会。
叶兰若弯腰低头道:“帝王之爱,雨露均沾,嫔妾懂得。更会遵从女德女戒,做好嫔妃分内之事,不敢拈酸善妒。”
“你倒是大度。”太后语气淡冷,神情威严:“既知错,便当罚。”
“谢太后恩典!”叶兰若叩头谢恩,从头至尾,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尽显端庄从容。
这倒是让赴宴的文武百官心下疑惑,这样端庄守礼的兰昭仪,怎么瞧都不像是狐媚君王的妖妃吧?
其中更有几家夫人认出,这位兰昭仪不就是叶清淮的大女儿吗?
京城出了名的才女,性情温良仁善,端庄柔婉,不少人家都想替自家儿孙聘她为妇。
可惜,她父亲犯了罪,全家流放岭南,她也被迫入宫为奴多年。
没成想,皇上新宠的兰昭仪竟会是她,这倒是让人不意外了。
祁傲面上不见喜怒,只淡淡吩咐一句:“赵世忠,去查看一下凤首箜篌。”
“是。”赵世忠应一声,便小跑过去。
太后看向身边的祁傲,面上笑容慈祥,眼神却极为冰冷:“皇上这是心疼兰昭仪,不想让哀家罚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真是她的失误,母后或打或罚都应当。”祁傲唇边带笑,下一秒却语气骤冷:“但要是有人故意损坏元懿太后的遗物,朕绝不轻饶。”
太后冷笑一声,对无措站在一旁的云姝慈爱道:“云姝,快过来,让皇上好好瞧瞧你这位一舞倾城的美人儿。”
“是!”云姝娇羞应一声,便步步生莲地走过去,在台阶下向坐上君王行一礼:“民女云姝,拜见皇上。”
“平身。”祁傲兴致缺缺,慵懒执杯饮酒,看都没看下方娇羞妩媚的美人儿一眼。
太后见祁傲看都不看云姝一眼,便示意云姝过去为祁傲斟酒。
云姝缓步上台阶,走到祁傲身边,姿态柔美地提壶为祁傲斟酒,声音轻柔婉转如莺:“皇上,请用……”
“皇上,琴弦是被人为割断一半,才会突然崩断。”赵世忠的回禀,打断云姝的献媚。
祁傲神色冰冷道:“将所有接触过凤首箜篌的人,全部押进西厂审查。兰昭仪,回宫禁足。”
“嫔妾遵旨。”叶兰若谢恩后起身,没有多看祁傲一眼,只留给他一道黯然落寞的背影。
祁傲心里烦躁,面上却拿云姝斟的酒对太后笑说:“儿皇敬母后一杯酒,当是赔罪。”
“错的非是皇帝你,哀家要怪罪,也怪罪不到皇帝你头上去。”太后端杯饮酒一口,眼底一片冷然,心里却是嗤笑。
一个帝王,竟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护着一个妃子,与她这个母后暗中较劲,当真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没出息。
云姝一直伺候在祁傲身边,可祁傲却一眼都没看她,好似只把她当成奉酒婢女。
明明太后说自己很像皇上挚爱的女人。
可自进宫以来,皇上的目光,便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
反而是对那个病殃殃的兰昭仪,似是十分特别。
“狐媚子!”禧嫔嫉恨的目光瞪向云姝,猛喝一口酒,差点呛着自己个儿。
太后见祁傲没有赶走云姝,便忽然笑说:“皇帝既然如此喜爱云姝,不如哀家就做主将她赐给你做妃子,可好?”
“既是母后的美意,朕也不会委屈了云姝姑娘,便封为婕妤吧。”祁傲欣然接受。
“嫔妾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慈恩!”云姝娇羞跪地谢恩,眼角余光看的却是迈步刚出殿门的叶兰若。
“娘娘。”莫言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自家娘娘,心疼不已。
叶兰若却脊背挺直地从容迈步离开,没有让任何人看笑话。
可她强装坚强的背影,却深深刺痛祁傲,他唇边笑意越是愉悦,眼底就越冷如寒冰。
太后很满意祁傲的听话,更满意今夜这一出出的好戏。
大殿内热热闹闹,殿外却冷月照孤人。
叶兰若听着身后传来的欢声笑语,丝竹之声,神情哀戚苦涩,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今夜,她不做捕蝉的螳螂,她要做黄雀。
他们以为,她是他们博弈的筹码,却不知她是最后全赢的庄家!
赵世忠跟出来送她,还压低声音宽慰道:“娘娘,皇上是想护着您,才让奴婢送您回宫的。”
“我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公公且回去照顾好皇上,莫让皇上多饮,酒多伤身。”叶兰若面上神情淡然,身影却十分落寞。
赵世忠望着兰昭仪离开的背影,无奈一叹,便回太和殿伺候了。
乔惜云在众人注意力都在云姝身上时,便起身由白薇扶着离席出去。
而这一切皆落在许婕妤眼中,她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带贴身宫女跟上去。
等她们二人前后追出太和殿,叶兰若已坐上辇轿离开。
乔惜云也忙坐上她的辇轿,让人追上去。
许贵人倒是没有坐辇轿,而是直接带着贴身宫女尾随在乔惜云身后。
三个人,就这样你跟我,我跟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韩肃将一切看在眼中,对身边跟着的春喜使了一个眼色。
春喜立即跟随上去。
韩肃则转身带人去调查凤首箜篌被损坏之事。
……
叶兰若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有莫言一路上在安慰她:“娘娘莫担心,皇上长情,又对娘娘您与别人不同,今夜也是迫不得已,只能让娘娘您受点委屈。”
“皇上长情,故而难忘旧人。”叶兰若没有伤心。
她只是在想,太后回宫后,她父亲的案子是否还能顺利的旧案重审?
如果不能,她又要到何时才能接父亲他们回京?
还有母亲的坟墓,她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深知乔家人的嘴脸,母亲的坟墓这些年来……怕是没人时常去祭拜。
“娘娘若是心情不好,奴婢陪您到前边桃花林里去走走,可好?”莫言瞧着春夜的桃花林,甚美。
娘娘是惜花之人,定然会十分喜爱。
“好。”叶兰若眸底神色明灭不定,一直低头看着指尖的伤口。
其实,她已经猜到是谁损毁的凤首箜篌。
只不过,一个人能蠢成这样,也是让她意外。
不过,她也没资格嘲笑乔惜云蠢。
毕竟,前世的自己,可是蠢到死在这样一个蠢货的手中。
这才是真可笑!
“落轿!”莫言一抬手,辇轿落下,她伸手扶下娘娘。
主仆二人向桃花林里走去,后头早下轿子尾随而来的乔惜云,则是从另一边轻手轻脚的进入桃花林。
桃花林里的桃花开的很好,夜风一吹,花瓣纷飞如雨,更是美的如梦似幻。
叶兰若抬手接住一片桃花瓣,身边扶着她的莫言却忽然被人打晕。
乔惜云一见那道清瘦高挑的身影靠近叶兰若,她立马让白薇赶紧去喊人。
白薇心里莫名忐忑不安,想劝娘娘收手,却被乔惜云拿着她娘送她的祈福香囊威胁。
心寒之下,她也不劝了,而是快步离开桃花林。
乔惜云阴毒的眼神看着靠近的两道身影,她就不信叶兰若秽乱宫闱,皇上还会保叶兰若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