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兄笑道:“平时的血斗场,可是人挤人,赌注都堆不下。今日平厄令被拉出来拍卖,血斗场的人倒是少了许多。”
艾樊错的心猛地一跳。
平厄令........
“平厄令?”艾樊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单纯的好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在哪儿能见到?”
“就在今晚的万宝楼,也可以说是销金窟。”
荔枝兄伸出手,指向鬼市的尽头,一座灯火最为通明,结构也最为奇特的建筑。
那建筑形似倒扣的巨碗,俯视着整个广场,正是万宝楼。
荔枝兄领着他向万宝楼走去,缓缓说道,“传闻能镇压厄运,带来平安。据我所知,它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块旧木牌的模样。”
“不过嘛,鬼市的东西,真真假假,外表最是靠不住......”
艾樊错心中默念,这与卷宗里对失窃平厄令的描述完全吻合。终于找到平厄令的线索了!
“走吧,柿子弟,”荔枝兄的语气带着看热闹的轻松,“带你去开开眼。记住,多看少说,更别乱动。里面的人,心思可比鬼市的巷道还曲折。”
荔枝兄又侧头瞧着他,打趣道:“新人就是好奇啊,我当初来鬼市时,也跟你差不多。”
艾樊错连连点头,将自己的好奇人设坐实:“是啊是啊,我这个人呐,就是很好奇,什么都想看一眼!”
.........
两人随着人流涌向万宝楼,护卫仔细查验着进入者的凭证。
荔枝兄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他步伐随意,亮出一块刻着奇异符文的牌子,守卫便将他放行,甚至对戴着面具的艾樊错也视若无睹。
艾樊错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好奇问道:“荔枝兄,你在鬼市很有名吗?”
荔枝兄顿着步伐,艾樊错轻扯他的衣袖,他也扯回来。
“哎呀,也算是有名吧。爱吃荔枝的人,是不会输的...... 有空我请柿子弟你吃荔枝。”
荔枝兄说完后,又笑呵呵的接着领路。
楼内空间巨大,环形结构向上延伸,无数包间悬于半空,被珠帘或薄纱遮掩。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熏香,艾樊错晃了晃脑袋,这熏香对他而言有点晕。
荔枝兄伸手将香气扇开:“这熏香是从颎西运来的,名叫旃陀罗。你们中原人可能闻着不习惯。”
艾樊错抵着唇,思索起这番话。
为何要用中原人,而不是我们.....荔枝兄,不是中原人吗?
他还没思索完,拍卖已经开始了,艾樊错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
台上站着一名黑袍拍卖师,正口若悬河地介绍着每件令人瞠目结舌的拍品。
每一次落槌,都伴随着惊呼与贪婪的叹息。
艾樊错看得眼花缭乱,听见那些天额数字后,心惊肉跳。
他嘴里不停呢喃道:“不愧是销金窟啊,这么多钱,我一辈子估计见不到了......”
荔枝兄却显得意兴阑珊,他斜倚在角落的立柱旁,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垂落的卷发。
目光透过面具,懒洋洋地扫视着全场,仿佛在等待什么。
终于,当一件散发着不祥黑气的断刃被高价拍走后,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诸位,静一静!接下来,就是今晚万众瞩目的压轴至宝,平厄令! ”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台上。
两名身材魁梧,戴着兽首面具的壮汉,小心翼翼地抬上一个覆盖着猩红绒布的托盘。
拍卖师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掀开绒布。
那绒布上,静静躺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符文。看起来没什么稀奇的,却在拍卖师的讲述下变得越发神秘。
“这便是平厄令!”
拍卖师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源自上古秘法,能镇压业障,平息厄运。”
“无论是修炼走火入魔的隐患,还是家族血脉传承的诅咒,亦或是国运动荡的凶兆!皆可凭此令,寻得一线生机,化险为夷啊。”
“起拍价为十万鳞币!”
“十万!”
“十五万!”
“二十万!”
报价声此起彼伏,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将气氛推至顶点。
包间里的贵客们纷纷出手,价格以惊人的速度飙升。
艾樊错看得咋舌,简直是天文数字。
他记得江肃临说过,这平厄令仅仅是因为先帝从苗疆带来的护身符,也算是有意义,才放入皇宝内库的。
以上这些玄乎的功能,全都是拍卖师吹牛的吧?就算真有平安功能,那也太夸张了.....
房间里的那些贵客不懂吗?
等等......
艾樊错突然想到了,推动这些人的原因。
无论如何,到底是出自皇室,镀了一层金。再加上拍卖师的话语催动,众人真以为有这奇效.......才会变得如此抢手?
荔枝兄依旧安静地靠着柱子,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他不再看那万众瞩目的平厄令,目光反而锐利地扫视着几个特定的包间,散座中几个气息隐晦的身影。
艾樊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约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价格在突破三十万鳞币后,竞争主要集中在顶层几个最奢华的包间之间。
每一次加价都引起一阵低呼。
就在价格僵持在四十五万,拍卖师即将落槌的刹那.......
“动手!”
一声尖利的大喊,撕裂了拍卖场的喧嚣。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散座人群中暴起。
他们目标明确,直扑拍卖台上的平厄令,速度之快,动作之狠辣,显然是蓄谋已久。
“啊! 大胆!敢在万宝楼放肆?你们两个给我上。”
拍卖师厉声怒喝,同时身形急退,命令抬玉的两个壮汉迎上刺客。
然而刺客身手极高,配合默契。
其中两人瞬间缠住壮汉,刀光剑影闪烁,招招致命。
另外三人则如同离弦之箭,直取托盘中的平厄令。
“保护拍品!”
万宝楼的护卫反应也极快,纷纷拔出兵刃拦截。
拍卖场内顿时乱作一团,惊呼声,怒骂声,兵刃交击声响成一片。
普通的买家们惊恐地四散躲避,场面极度混乱,几乎令人找不到东南西北。
艾樊错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看向荔枝兄。
却见荔枝兄不知何时挺直了腰背,那双从面具中露出的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戏谑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专注。
他并未出手,观察着场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就在一名刺客的手,即将触碰到平厄令的瞬间,一根骨鞭猛地袭来。
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抽向那名即将得手的刺客。
数名巡夜人同时出手,为首的,正是之前艾樊错见过的蚩销。
他那标志性的骨鞭,此刻化作了致命的锁链,周身的内力翻滚。
刺客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般,在铁链及体的瞬间轰然爆裂。
狂暴的内力,甚至将离得近的几张桌椅都震得粉碎。
“闲杂人等,退避。”
蚩销的青铜面具,在混乱的光影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他手中的骨鞭滴着粘稠的鲜血,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剩下的刺客见状,肝胆俱裂,瞬间失去了斗志,被万宝楼的护卫趁机擒下或格杀。
混乱在巡夜人雷霆般的手段下被迅速镇压。
但平厄令的托盘,在刚才的劲气冲击下翻倒。至少在现在,无人知道那托盘底下压着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平厄令了。
蚩销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枚令牌,又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
最终,他的视线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艾樊错和荔枝兄所在的角落停留了一瞬。
荔枝兄却仿佛毫无所觉,他轻轻拉了拉艾樊错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
“哎呀,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此地不宜久留,寅时也快到了。”
艾樊错如梦初醒,连忙跟着荔枝兄,借着混乱的人群掩护,快速向出口移动。
两人挤出万宝楼,重新回到相对开阔但气氛诡异的广场。
远处,似乎还有巡夜人的身影在快速穿梭。
荔枝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惊魂未定的艾樊错。
“柿子弟,今晚够精彩吧?不过热闹看完了,你也该走了。”
“记住,寅时之后,巡夜人见人就抓,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