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灯晃得江逾朝眼睛发酸。
他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不远处被记者围住的凌琛。
今天的凌琛穿了件深蓝色西装,衬得肩背愈发挺拔,闪光灯在他身上跳跃,像披了层流动的星光。
“凌神,听说您和车队的后勤人员关系很好?”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托盘。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凌琛身上。
他看见凌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还没开口,身边的林薇已经笑着接过话头:“没有的事,江逾朝只是我们车队的后勤人员,跟凌琛就是普通同事关系。”
普通同事。
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砸在江逾朝心上。
他看见凌琛微微颔首,薄唇轻启,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对,只是同事。”
周围响起一阵快门声。
江逾朝站在阴影里,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脚底流。
他想起昨晚熬夜帮凌琛调试赛车,对方随口一句“还行”;想起生日那天被扔掉的奶油蛋糕,凌琛皱着眉说“我不吃甜的”;想起赛道边被吼“添乱”时,自己憋回去的那句“传感器坏了”。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们连“特殊助理”的传闻都算不上,只是“普通同事”。
“逾朝?”温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别听他们胡说……”
“我没事。”江逾朝放下托盘,手指冰凉。
他看着台上的凌琛,后者正侧头听苏曼妮说话,嘴角噙着礼貌的笑意。
那笑容他只在凌琛夺冠时见过一次,隔着人群,像隔着万水千山。
“真没事?”温然担忧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又没吃东西?”
江逾朝没回答。
他想起有次凌琛胃病发作,是他半夜熬了小米粥,被对方冷着脸倒进垃圾桶;想起自己低血糖晕倒在车库,是沈驰扶他起来,而凌琛只是路过时瞥了一眼,说“别耽误事”。
“普通同事”这四个字,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同的,是那个能默默守在他身边的人,原来在凌琛眼里,他和车库里的扳手、工具箱没什么区别。
“我去趟洗手间。”江逾朝低声说,转身挤出人群。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着他微微颤抖的手。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见宴会厅里传来哄笑,应该是凌琛又说了什么得体的话。
“哟,这不是凌神的‘后勤’吗?”苏曼妮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踩着高跟鞋走近,香水味呛得人难受,“刚才记者问你和凌琛的关系,你猜他怎么说?”
江逾朝没理她,只想快点离开。
“他说啊,”苏曼妮故意拖长声音,凑近他耳边,“只是同事。”
她直起身,上下打量着江逾朝洗得发白的衬衫,嗤笑一声,“有些人啊,就是拎不清自己的位置,以为端茶送水就能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江逾朝猛地抬头,撞进苏曼妮得意的眼神里。
那眼神像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而她身后,凌琛正和赞助商谈笑风生,连个目光都没投过来。
“让开。”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急着去哪?”苏曼妮侧身挡住他,“是不是听到凌神的话伤心了?我早告诉你了,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一叠钱,“拿着,以后别再出现在凌琛面前,这点钱,够你这种人赚很久了吧?”
江逾朝看着那叠钞票,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想起自己省吃俭用三个月,给凌琛买的那块手表,对方只戴过一次;想起自己熬夜做的点心,被随手丢进垃圾桶。
原来在他们眼里,他的感情,他的付出,就只值这么一叠轻飘飘的钱。
他没接,只是绕过苏曼妮,一步步往走廊尽头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心口的疼蔓延到四肢百骸。
宴会厅的音乐还在继续,觥筹交错的声音隔着走廊传来,显得格外刺耳。
“逾朝!”沈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追上来递过一块巧克力,“看你脸色不好,先吃点东西。”
江逾朝接过巧克力,指尖冰凉。
沈驰是队里唯一会偷偷关心他的人,会在凌琛骂他时打圆场,会在他低血糖时递来糖水。
“别往心里去,”沈驰叹了口气,“凌琛他……就是太看重比赛了。”
“沈驰,”江逾朝打断他,声音很轻,“你说,一个人要多傻,才会把别人的理所当然当成温柔?”
沈驰愣住了,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江逾朝剥开巧克力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却化不开心里的苦涩。
他想起碎玻璃说的“追妻火葬场”,原来这火葬场的火,不是从离开后才烧起来的,而是从一开始,就用冷漠和忽视,慢慢将他的心意烧成了灰。
宴会厅里传来起哄声,应该是凌琛在和苏曼妮互动。
江逾朝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走廊的地砖冰凉,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骨头里。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凌琛说出“只是同事”的那一刻,彻底碎掉了。
“逾朝?”温然找到他时,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双手帮凌琛擦过赛车,调过齿轮,煮过姜汤,现在却在微微发抖。
“我没事,”江逾朝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是突然有点累。”
累到不想再捡那些被扔掉的心意,累到不想再看那束不属于自己的光。
温然没说话,只是陪着他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远处的音乐声和欢笑声飘过来,显得这里格外冷清。
江逾朝看着走廊尽头的光,突然觉得,也许离开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不用再当那个连“特殊助理”都算不上的普通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