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啾的人生一帆风顺。
可从昨天起,他开始魂不守舍。
总在脑海中出现的幻影,不存在的恋爱幻想,那个人究竟是谁?
卿啾摸了摸眼睑。
一般来说,正常人左右眼的瞳色是一样的,唯独他是罕见的一深一浅。
卿啾正要困惑。
下一秒,脑海中突兀的多出一段记忆。
——这才是正常的。
他年幼时出过意外,眼睛做过手术,才导致出这种异常现象。
一切重归原点。
卿啾蹙眉扶额,越发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他的确在第二天去看了心理医生。
但一通检查下来各项身体指标正常,也不像是脑子出了毛病。
那就只能是压力太大了。
医生开了点安神的药物,劝卿啾早点回去休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卿啾拎着药出门,茫然地仰头看天。
真的是他太累了吗?
卿啾揉了揉太阳穴,照常赶去实验室。
黑洞如果碰撞。
能够吞噬一切。
据说,如果调整好黑洞粒子和黑洞粒子间的位置。
就能准确性的抹除某个物品,某个地点,乃至某个人在其时空存在的痕迹。
这一切原本只是某个组员提出的假设。
可现在,卿啾却思考起这句话的可行性。
有没有可能…
他的身边,就存在过某个被抹除的人呢?
这时肩膀忽地一沉。
“想什么呢?”
同事咧着嘴,笑眯眯地递给卿啾一杯红艳艳的东西。
——热水泡枸杞。
卿啾接过杯子,满脑袋的问号。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同事感慨叹气。
“这不是你整天魂不守舍,我担心你是不是虚了,想着给你补补嘛?”
卿啾:……
同事嘻嘻哈哈的走了,只留卿啾继续盯着研究报告发呆。
半晌,卿啾拿出药瓶,就着枸杞水喝下医生开的安神药。
药似乎的确是有些用。
至少卿啾待在实验室时没再胡思乱想,像是真的恢复了正常。
可一到下班时间。
身体仍不受控制,还是去了校前的榕树附近徘徊。
树影婆娑。
但他要找的人,此刻并不在那。
于是卿啾又回了家。
只是这一次,他在吃饭时频频走神。
卿啾在看自己。
准确来说,是花瓶反射中的右眼倒影。
奇怪。
明明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为什么他唯独会在看到右眼时心悸?
卿啾若有所思。
秦惢放下餐具,语气担忧。
“我听卞凌说…你最近精神状态很差,还得了梦游症?”
卞凌怎么这么大嘴巴?
早知道,昨天的事就不告诉卞凌了。
卿啾叹气。
不过,这几天的事卿啾没打算刻意隐瞒。
一是他不擅长撒谎。
二是秦家产业遍布全国,想瞒也瞒不了。
卿啾认下最近的失态。
秦惢叹气,心疼地摸摸他的脸。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总经历不开心的事,有压力也再所难免。”
卿啾淡定地摇头。
怎么会有压力呢?他从小到大明明从来没经历过任何不开心的…
身体瞬间僵硬。
卿啾愣在原地,还未扬起的笑僵住。
“啾啾?”
秦惢在发呆的少年眼前晃了晃,不解道:“你这是怎么…”
话音未落,卿啾猛然起身。
不顾还没吃完的食物。
卿啾跑到楼上,翻箱倒柜的拿出纸笔。
童年,少年,成年。
卿啾趴在地上,强忍指尖颤抖,事无巨细的列出截至目前为止他人生三个阶段所经历的大小事件。
随后他发觉一个恐怖的事实。
——没有。
——居然一件让他感到不开心的坏事都没有。
手中的笔滑落在地。
卿啾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剧烈的大口喘息。
从楼下到楼上几步远的距离。
他明明没怎么运动,掌心却被冷汗浸湿。
这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一个人从小到大,哪怕再幸运,也至少会经历一两件不幸的小麻烦。
而他却没有。
一点都没有。
唯一被原本家人虐待的悲惨童年,竟也没有在他脑海中留下半点印象。
一切都完美的不真实。
像虚构的梦。
卿啾甚至有种荒唐的猜测,连他被原生家庭虐待的那点苦难。
——好像也只是为了让他以“卿啾”这个身份住进秦家所做的铺垫。
大脑开始刺痛。
恍惚间,陌生的画面在卿啾眼前闪过。
雪花状的纹路一波接一波。
卿啾颤抖着抬起手,恍惚地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所在的世界…
会是虚假的吗?
究竟是他在真实的世界里幻想出了虚假的爱人。
还是他真实的爱人无法存在于这个虚假的世界?
这时敲门声响起。
秦惢站在门外,拼命拍着门,语气焦灼。
“啾啾你还好吗?就算出事了也不要想不开,出来说话好吗宝贝?”
张叔也跟着帮腔。
“是啊,少爷你就快出来别让夫人操心了!”
卿啾本该出去的。
以他的性格,根本做不到让别人的期待落空的事,会有严重的负罪感。
这一点也很奇怪。
在幸福家庭出生,从未经历过任何挫折的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畏首畏尾毫不坦率的性格?
卿啾又开始了头疼。
蜷缩在地板上,没有理会外面的敲门声。
于是外面的人越来越多。
最开始是秦惢,接着是张叔,再然后是卞凌万淼。
还有任然,实验室的同事们…
所有人都来见他了。
卿啾汗涔涔的脸颊贴着地板,听到门外一声接一声的呼喊。
卿啾起初很是头疼。
因为门外他所熟悉的人每说一句话,他就要从脑海中调出对应的记忆核实一遍对方的真实性。
工作量实在太大。
一直拖到凌晨,卿啾才把记忆核对完。
这时门外的人们再也坐不住了。
秦惢心急如焚。
脸色苍白,生怕自家孩子出事。
张叔给出建议。
“夫人,要不我们把门卸了看看少爷的情况吧。”
前特种兵张叔已经准备好锯子打算重操旧业。
秦惢没有拒绝。
一扇门,一个死物,哪有一个活人重要?
闲杂人等自动散开。
张叔举起锯子,正欲劈头砍下。
木门却忽然被推开。
少年站在门后,脸颊苍白濡湿,浓雾色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站在阴影之中。
卿啾松开把手,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是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