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地又过了一些平静日子,白佑作为宗主平日里很忙,但每日清晨还是会与顾城渊去膳堂里食早膳。
白佑喜食肉食,但平常又要食素,顾城渊便每日拿一个肉包与他对半分食。
刚开始白佑有些嫌弃,不要他的那撕的埋汰的半个肉包,后来顾城渊掰的整齐了些,白佑也就默默接受了。
晨光微熙,窗外落着小雨。
顾城渊撑着伞像往常一样去对面的望月阁寻白佑一起去膳堂,可到了门口敲了敲门却无人回应。
又耐心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不见白佑出来,顾城渊盘算着时间,便道:“师尊我先去膳堂占个座,待会人多就分不着肉包子了。”
说罢他又稍稍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有人回应,他才撑着伞快步离去。
时辰还尚早,膳堂里的人还不算得多,顾城渊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开始熟练小心地将那圆滚滚的肉包对半掰开。
等了许久,顾城渊都没见到白佑到膳堂里来,不禁有些奇怪。
往日里就算再忙,哪怕天上下刀子白佑都一定会来膳堂,硬生生地把顾城渊这个原本不爱吃早膳的人都给吃习惯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忽然转了性子。
没等着师尊来,顾城渊吃了两口也没了胃口,正郁闷着,忽然注意到旁边的两位小师妹在偷偷瞟他,低声说着什么,他默不作声地听着。
“今日他居然没有跟着白宗主一起来?”
“你睡糊涂了呀,今日苍幽山有人敲了灵钟,响了好几声呢。”另一位女修道,“白宗主自是过去了。”
“啊?”小师妹有些惊讶,“有人敲了灵钟?我怎么没听见。”
“你睡死过去得了。”
“可是现在才夏至,还没到招征弟子的时候啊。”小师妹疑惑道,“敲灵钟的人一个人来的?”
“可不是嘛。”女修道,“现在许多人都在议论呢,那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敲响了江陵峰的灵钟。”
“那他还怪有毅力的。”
“……”
旁边的小师妹说完便端着食盘走开了,顾城渊听到这里有些坐不住。
有人敲了江陵峰的灵钟?
那很坏了。
他可能要有师弟了。
这苍幽山每五年初秋时海招一次弟子,需要层层筛选才能有机会拜入苍幽山的五峰之中,基本上不会受什么苦,顶多就是被刷下来失望一阵再等五年。
除了海招,还有一个拜入苍幽山的法子,就是像小师妹说的那人一样,不走海招,自行从苍幽山的忘川阶脚下一阶一阶爬上来。
这法子可就要受苦了。
忘川阶总共四千五百九十九阶,可不只是单纯爬上去那么简单。
前一半的青阶是实实在在的台阶,可后一半的青阶可是一道道的除念净心的法咒。
要不然说是苍幽山多修无情道呢,多数人走过那忘川阶想要什么情感都不可能了。
一道道阶梯就是一道道剜心剔骨的法咒,中途还有妖兽幻境,虽说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光是躲避都够呛的。并且最要命的是,中途只要有一丝丝地不坚定就会被打回原点。
过程中的艰难可想而知,一般来说自行拜入的人都是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可听那两位小师妹说那人居然是独自前来。
不过虽说过程难了一点,这法子好处就是一旦坚持下来登上最后一方青阶,那么便可随意敲响一只代表五峰的灵钟,被敲响灵钟的峰主常理而言不得拒绝。
想到这里,顾城渊皱了皱眉。
在苍幽山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够真正走完那忘川阶。
既然那人敲响江陵峰的灵钟,那白佑可以说是必须要收下这个弟子才合规矩。
顾城渊眯了眯眼睛,将另外一半包子给吃了。
那可真是恭喜那人了。
先前师妹说那人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才登上苍幽山,想必此刻苏峰主应该正忙活着呢。
顾城渊又扒拉两口米饭,之后便彻底没了胃口,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浪费可耻,起身放回餐盘又去要了个包子,快步朝怀苍峰的方向赶去。
等到了怀苍峰,一眼望过去院里几位峰主都齐刷刷地围在一起,顾城渊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顾城渊张望两眼,瞧见众人中间有一张木椅,上边躺着个脏兮兮的少年。
刚想抬脚过去,自己师尊白佑倒是没注意到他,反而是沈墨时抬眼瞥了他一眼。
顾城渊早已习惯他那副看不惯自己的模样,只是面上乖顺地唤他一句沈峰主,之后便站在了白佑的身后。
沈墨时胡子一翘,继续皱着眉看向中间那位少年,难得没有挑他的刺。
白佑注意到他,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低声与他道:“……你怎么来了。”
顾城渊闷闷道:“弟子来看看未来师弟。”
“……”
白佑闻言侧眸看他一眼,皱了皱眉,没有回话。
顾城渊见此眼睛亮了一瞬,心情好了些,他将热乎乎的肉包子偷偷塞给白佑,嗓音有些故意地装乖巧:“……师尊今日忙的没吃早膳,弟子特地给您带了一个。”
白佑却给他一记眼刀:“分清楚场合。”
顾城渊悻悻地闭口不再言语。
前方的苏峰主指尖掐着碧色灵流,缓缓渗入那位少年的眉心,又过许久,灵流才渐渐淡了下去。
见他收起灵流,旁边的池钰涵便拿着帕子走过去给他擦汗。
“已无大碍,只是这孩子怕是被打回山脚太多次,元神损耗有些过于严重。”苏晏州呼出一口浊气,随后拿过池钰涵手中的手帕,“……多谢夫人。”
池钰涵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么多人呢,别和我腻歪。”
苏晏州闻言笑了笑,便转头与白佑道:“白宗主,先前你说不愿收徒,怕是有些不太合规矩。”
顾城渊闻言,心里的郁结顿时就散了。
原来白佑并不想再收徒弟,那正合他意,反正他也不想要什么师弟。
“……我资历尚浅,比不得各位峰主。”面对苏晏州的话,白佑斟酌道,“两个徒弟,我怕是照顾不周。”
顾城渊闻言一顿,这话一出,他猜都不用猜下句话一定是沈峰主接了。
下一秒,沈墨时果然冷哼一声:“两个徒弟忙不过来,你把那魔徒逐出师门不就成了?”
“……”
除了沈墨时和白佑,其余在场的人都暗自扶额。
又开始了。
“呃……”秦湘兰见状及时出来打圆场,“那要不等这孩子醒过来,再问问他的意愿?”
池钰涵见秦湘兰开口,便也插了一句嘴:“我觉得可行。”
苏晏州见状一合折扇附和:“我也说是这法子可行。”
“可行什么可行。”沈墨时打断一唱一和的几个人,“你们就是偏袒他,这苍幽山的规矩什么时候成了摆设了?”
“……”
“……沈峰主你别动气。”苏晏州摇着折扇,朝他扇着风,“白宗主说的也没错,小小一个人担任宗主之位就连轴转了,哪还有心思再收一个徒弟。”
沈墨时挥挥手:“这些都是小事。”
“这徒弟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他望着对面沉默的白佑,缓缓道,“不只是苍幽山的规矩,你如今座下不能只有一个魔徒。”
白佑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思虑。
沈墨时继续道:“先且不说你把顾城渊逐出师门,这些年世间因你而起的流言蜚语已经不少,多少都已经有损苍幽山和你自己的脸面。”
“此刻这孩子就是送给你定心之计,若是这次还要一意孤行,那可就真成了鼠目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