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县县衙之内,此时也是乱成一团,县令张琮实在是没想到白莲教的人在荠县这么猖獗,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早些时候,有心腹衙役过来汇报,兴觉寺山上跑下来好几个浑身是伤的汉子,满脸血污,身后还有人提着刀追赶。
这一追赶就从兴觉寺上来到了街道上,尽管在靠近兴觉寺附近大都是官府机构以及一些官仓,但是也有一些百姓居住的。
于是一场在光天白日里的杀戮就这么展现在百姓们的面前,根据报案百姓的说话,四五个身穿劲装的蒙面刀客,提着刀在大街上将人杀掉,杀人后将尸体带走。也有百姓说,有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被砍了两刀,但是逃走了。
当街杀人,而且还是四五个人当街杀人,荠县多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现在县衙门口还有陆续过来报案的百姓。
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县衙快班立即派人去调查情况。
李四是荠县捕班捕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立即带着四名捕快赶往现场,在仓场街往兴觉寺的路上,地上还有着好几处被拖拽的血迹。
四周的百姓全都关闭门窗,整条大街上,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李四停在一处血迹之前,沙地上有喷溅的血迹,也有滴落的血迹汇成一滩,随后血迹呈现拖拽状,朝着兴觉寺的方向。
“头儿,另外发现四处血迹,加上这一道,一共有四道拖拽血迹,另外一处血迹朝远处逃走了,应该就是百姓口中那被砍中,随后逃走的人所留下的。”
跟随而来的捕快脸色阴沉,甚至在阴沉中还带着一丝惊骇。荠县许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或者说在这些捕快的印象中,荠县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当街杀人,杀人之后还将尸体拖走,这是挑衅官府,挑衅朝廷!
李四同样阴沉着脸,看着血迹拖拽的方向,道:“走,上去看看!”
五人跟着血迹逐渐往兴觉寺而来,等到兴觉寺上山的台阶下之时,血迹已经不明显了,不知道是一路过来已经流尽,还是到这里尸体就被人用另外的方式运走了。
但是这一切都指向兴觉寺,这一点不会错的。
李四带着捕快沿着台阶走到兴觉寺门口,平日里大门敞开,香火虽然不算鼎盛,但是也算是人来人往的兴觉寺,此时竟然大门紧闭。
李四向其中一人看了一眼,那人左手按住腰间的腰刀,右手抬起来抓住门上的铁环,“铛铛铛”几声,口中说道开门,可是兴觉寺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捕快又敲了一遍,这次里面很快传来了响动,“吱呀”一声,一个身穿杏黄僧衣的和尚过来开门。
“阿弥陀佛!李捕头所来何事?”
“原来是觉性师傅,不知圆觉大师可在?这大白天的,兴觉寺怎么大门紧闭啊?”李四说话随意,仿佛就是来串门的。
“师父正在大殿礼佛,李捕头要不要进来喝杯茶?”觉性说着让开道路,“这几日寺里来了贵客为已经逝去的先人祈福,平日里本寺来的人本就少,所以干脆就关上了门。”
李四却没有动,而是道:“虽是有贵客,但是哪有关门的道理,我就不进去了,有些事情想找圆觉大师,请圆觉大师出来一下。”
觉性和尚双手合十,门就这么敞开着,向着大殿内而去。
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寺里院子中的香炉中正升腾着烟气,那大殿内,不知道是因为隔得远,还是因为大殿内光线暗淡,此时竟然透着一股择人而噬的感觉。
李四缓了缓脑袋,这是佛门之地,怎么会有择人而噬之感呢!
不多时,只见圆觉大师带着觉性和尚缓步走向大门口。
“阿弥陀佛!李捕头许久不见!”
“圆觉大师,冒昧打扰了!”圆觉和尚在荠县那是有名的高僧,甚至身上还持有应天也就是南京鸡鸣寺的敕牒,也就是说,圆觉大师如果按照官面上来说,他还是有品级在身的。
因此,不管是出于官面上的尊敬,还是出于对得道高僧的敬仰,李四都不能做出什么高调的样子。
其实按照平时,应该是李四去见圆觉大师,但是今天,这寺庙里给人的感觉即诡异又阴森,而且还有可能涉及到命案,他们只有五个人,还是谨慎一些得好,因此将见面地点放在了门口。
“大师,在下有几句话想和大师单独说,不知大师方不方便?”
“无所谓方便不方便,”圆觉很隐晦的看了一眼觉性,觉性也微不可察的点头,圆觉继续道:“李捕头这边请!”
二人走向门外一处空地,圆觉看着远处,双手合十。
“大师,在下今日过来也是为了要事,就长话短说了。今日山下发生好几起命案,有百姓看到凶手朝着兴觉寺而来,而在下跟随血迹也追到了这里,不知大师可能教我?”
圆觉和尚口中念着“阿弥陀佛”,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到,片刻后,圆觉睁开眼,“贫僧知道,凶手如今正在寺里。”
李四大骇,没想到圆觉直接承认了,而且凶手此刻就在兴觉寺?
“大师,那凶手?”李四感觉这几个人说的都不利索了。
“李捕头先回去吧,你们五人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大师,我毕竟是公门中人,可有遇到凶手临阵脱逃的道理?”
圆觉并不言语。
李四见状,转身准备朝着兴觉寺内而去。身后突然响起破空声,刚把头偏过去,眼角余光正好看到圆觉的右手朝着自己而来,下一刻,后脖颈上便传来巨痛,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兴觉寺门口一直关注此地的四名捕头见到自家捕头被打晕,顿时惊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圆觉会出手,但是出于捕快本能,正打算拔刀,却感觉后劲一疼,随后四人东倒西歪倒在地上。
那一直站在门口的觉性和尚脸色平静,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只是右手中散落的佛珠证明,刚才那些击打在捕快后颈上的正是这些佛珠。
圆觉和尚架着李四,边走边说,“将他们带到偏房去吧!”
“是,师父!”
两个和尚,前方一人双手各提着一个捕快,后方一个年轻的和尚却是一手一个,背后还背着一个。三人好似没有重量一般,年轻和尚脚步轻快的跟在师父身后。
突然,走在前面的圆觉猛的看向山下。此时,山下一群披着铠甲的士兵正朝着兴觉寺而来。
正当兴觉寺即将陷入混乱之时,县衙内的张琮也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白莲教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李四虽然是自己的下属,但是这么多年却一直和自己保持着距离,他前去探查白莲教的事情,这件事肯定就瞒不住。
现在就是要想办法,怎么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最差最差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张琮立即下令,让亲近自己的衙役将前来报案的百姓请进来,实际上是准备暂时将这些人看管起来。
同时,对外张贴告示,全城戒严,四门包括水门严加看管。另外派出一队衙役前往兴觉寺捉拿凶手,实际上这些人真正的任务是将李四等人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县衙后宅内,刚下达多条指令的张琮叫过来一个劲装刀客,这后宅衙役们进不来,驻守的全是白莲教的匪徒。
“刘季的妻女如何?”
“依旧看管着,没什么异常!”
“嗯!”张琮沉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直没有刘季的消息,想来刘季已经死了,留下她的妻女原本就是为了威胁刘季,可如今他死了,那么他的妻女留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需要在看守她们母女了,她们娘儿俩任你们兄弟几人安排,不过我不希望她们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闻言,劲装刀客脸上露出一丝邪笑,“多谢大人。”
嘴上说着感谢,但是动作却并没有感谢的意思。
张琮也有些无奈,虽然早早的投靠了白莲教,这些年来也借助白莲教办了许多私事,但是这些驻守在后宅的刀客却未必就愿意听自己的,他们在这里,除了替自己做事,还有监视自己的意思。
“哎!”
张琮转身进入内宅,女儿依然在院子内玩耍,十来岁的年纪无忧无虑的。
“爹爹!”
张琮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女儿,抚摸着她的头,“莲娘,你大娘和你母亲在哪儿?”
“大娘和娘亲正在屋子里呢!”
“行,爹爹找你母亲她们有事情,莲娘乖,自己去玩吧!”
对待自己的女儿,张琮是足够慈爱的,可是他全然没注意,就在刚才,他才下令白莲教匪徒杀掉别人的妻女。
后宅内,正妻正坐在上首,小妾坐在下首,俩人正坐着闲聊。后宅安宁,这一点是让张琮格外得意的,在与同窗信中交谈之时,这也是他炫耀的资本,御妻有术。
见到张琮进来,两妇人都站起身来。
“你们收拾一下,明日带着莲娘先回老家吧!”
“官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要多问了,你们先收拾收拾吧!”
正妻还想再问,却见小妾朝着自己摇头,于是也不再多问了。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衙役的叫喊声。
“县尊,县尊!”
张琮皱着眉,走出来一看,一名心腹衙役正在院门外朝着里面呼喊。
“出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县尊,大事不好了!”
张琮心里再次哀叹,这糟心事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了。
“先等着。”
转过身来,脸上已经露出笑容,看着女儿说道:“莲娘乖,去找你娘亲,现在就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
也不等女儿发问,张琮跨过月亮门来到院外。
“怎么回事?”
那衙役脸色一变,“县尊,有人打进来了。”
“什么打进来了?”
“有人在攻打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