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收回手，准备走向酒店大门。
“小凡？”
一个略带迟疑，又有些不敢确信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纪凡脚步一顿，这声音……有些遥远，又有些熟悉。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阳光下，一个穿着得体，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站在不远处，正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那张脸，依稀还是记忆中的轮廓，只是岁月添了几分沧桑，也多了几分养尊处优的雍容。
纪凡脸上没什么表情，短暂的错愕之后便恢复了平静，淡淡开口：“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谢婉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身形挺拔，眉眼间依稀有当年的影子，却又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沉静与锋利。
她张了张嘴，很想喊一声“儿子”，却又觉得喉咙发紧，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时，先前那个小男孩挣脱了年轻女子的手，小跑着回到谢婉君身边，拉着她的衣角撒娇：“妈妈，我们快进去吧，里面肯定有好多好吃的！”
“柳星，不许没礼貌。”年轻女子柳如云蹙眉轻斥了一声，目光却在纪凡和谢婉君之间来回打量。
这个叫小凡的青年，应该就是后母谢婉君嫁入柳家前提及过的那个儿子了。
柳家在临安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修炼世家，父亲当年娶谢婉君时，她便立下重誓，与过去彻底了断，这些年来倒也算安分守己，从未提及过往。
如今她儿子突然冒出来，还偏偏在这种场合“偶遇”，该不会是想来借机攀附吧？
想到这里，柳如云看着纪凡一身普通的休闲装，眼神中的警惕，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轻视。
谢婉君被柳星一打岔，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纪凡，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你过得……还好吗？”
纪凡的视线从她下意识搂在怀里的柳星身上扫过，那是他从未谋面的弟弟，享受着他不曾拥有过的母爱。
他心中某种被尘封的情绪微微刺痛了一下，面上却依旧平静，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还行。”
谢婉君眼神黯淡了许多。
这么多年过去，她何尝没有想念过这个儿子？
只是选择了新的生活，得到了如今的地位和安稳，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抿了抿唇，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我走之前，给你留了一套房子。当时还在里面留下了一些金条，想着万一你将来有急用……一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也没能告诉你。你如果……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以过去看看。”
纪凡听完谢婉君的话，心中微动，房子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与纪天寿彻底断绝关系后，自己之所以还敢硬着头皮去和顾雪相亲，正是因为谢婉君离婚时，将那套位于江城老城区，地段尚可的老破小留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短短数月，自己的人生轨迹便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于谢婉君说在房子里放了金条，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纪凡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知道了。”
他并不想在此地与他们过多纠缠，今日来此是为了程远的宴会，而非认亲。
想到这里，他便准备先去酒店办理入住，于是说道：“我先进酒店了。”
说着，便拖着行李箱的拉杆，朝酒店大门走去。
毕竟老程这场大宴，要连着摆上三天，总不能天天江城临安两头跑。
柳如云听到“金条”，眼神中的轻视更浓了几分。
她拉了拉谢婉君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告诫：“谢姨娘，都是一家人，给点金条接济一下倒也没什么。不过，柳家的修炼资源，您可千万别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免得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她母亲是柳学明的原配夫人，只是早年不幸逝世。
谢婉君是父亲后来纳的七个姨太太之一，排行第三，前些年侥幸生下了柳星这个儿子，在柳家的地位才算稳固了一些。
平日里，谢婉君对她这个正房大小姐也算恭敬亲近，柳如云这才提点一句，免得她拎不清，惹出麻烦。
“不会，不会的。”谢婉君闻言，脸色微微一白，连忙摆手，“小凡他……他就是个普通人，哪里敢想那些。”
她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那辆更显气派的豪车，生怕车里的人听见。
话音刚落，那辆豪车的车门打开，一个身材中等，面容带着几分威严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正是柳星的父亲，谢婉君的丈夫，柳学明。
他一下车，目光先是落在柳星身上，声音沉稳带着威严：“小星，出门前，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在外面不要乱跑？”
原本还拉着谢婉君衣角活泼好动的柳星，一听这话，小脑袋立刻耷拉下来，不敢吱声了。
就连谢婉君的神情，也瞬间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睑。
柳学明这才将目光转向纪凡，见他一身休闲装，气质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沉静。
先前听着几人的低语，他已大致猜到这青年的身份。
此刻见纪凡拖着行李走向酒店大门，对自己这边竟是看都未看一眼，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他不信这十几年里，谢婉君暗地里没有贴补过这小子。
拿了柳家的钱财，如今见了自己这个正主，竟敢如此无视？
柳学明沉声开口，却是对着谢婉君问的：“婉君，这是你以前那个……叫什么凡的儿子？”
虽然柳学明的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谢婉君还是身子颤了一下，低着头应道：“是……是的。”
纪凡停下脚步，一手拖着行李箱的拉杆，回过头，平静地看向柳学明，语气淡然：“我叫纪凡。”
柳学明见他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的不喜更甚。
自己有七个姨太太，其中四个以前都生过儿子或女儿，那些小东西，哪个不是想方设法地讨好他？
眼前这小子，倒真是个异类。
他收回审视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嘲弄道：“你母亲嫁给我多年，还为我生下了小星，也算有些功劳。看在这份情面上，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一步登天的机会。”
听到这话，谢婉君原本黯淡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光亮与期盼。
难道……柳家愿意接纳小凡了？
“不用了。”纪凡摆了摆手，心中有些古怪。如今的临安修炼世家，但凡能当家做主的人物，有一个算一个，怕是没谁敢跟自己说这种话了。
柳学明没想到会被拒绝得如此直接，微微一愣：“你不愿意？”
柳如云在旁嗤笑道：“爸，我看他根本就不知道柳家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您肯给他一个机会是多大的恩赐。”
柳学明露出一丝恍然的神情，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呵呵，看来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这样吧，只要你愿意改姓柳，在柳家好好做事，我可以考虑让你接触一些修炼的门径。若是资质尚可，将来成为一名武师，庇护你一生安稳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只是一星武师，在一些小地方，也足以坐镇一方，受人敬仰了。”
他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好整以暇地看着纪凡：“如何？这个条件，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