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隙在墨尘身后闭合的刹那，幽蓝海水便如活物般涌了上来。咸腥的风中夹杂着某种古老的吟唱，音节扭曲怪异，每一声都让插在腰间的星晶长剑微微震颤。灵悦紧随其后踏出裂隙，断剑重铸的冰晶长剑在海水侵蚀下发出细密的碎裂声。
\"这不是普通的海水。\"她指尖凝聚的霜气刚触及水面就化作幽蓝结晶，\"里面融入了共工的血脉诅咒。\"
墨尘没有回答。他的重瞳倒映着海底——万丈深渊下，隐约可见一片坍塌的宫殿群。最中央的祭坛上，九根断裂的青铜柱环绕着一具无头巨人石像，石像胸口插着半截赤红剑刃。
\"蓬莱仙宗的遗址......\"灵悦突然按住太阳穴，一段陌生记忆强行涌入——当年离恨天斩断的不只是火猿法则，还有共工的头颅。那截赤红剑刃正是他本命剑的碎片！
海水突然剧烈翻涌。
无数半透明的幽魂从废墟中升起，它们保持着死前的姿态：有的掐着自己喉咙，有的疯狂抓挠胸口，更多是跪地叩拜的姿势。最诡异的是，这些幽魂身上都延伸出蓝色丝线，全部连接向无头巨人石像。
\"是当年蓬莱的修士。\"墨尘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他们的魂魄被共工残魂污染，成了维持封印的养料。\"
腰间长剑突然自行出鞘半寸。星晶剑身上浮现出离恨天模糊的面容，剑尊的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墨尘突然按住灵悦肩膀：\"闭眼！不要看海面倒影！\"
为时已晚。
灵悦已经看见——幽蓝海水中自己的倒影正在变异。冰晶长剑的倒影变成缠绕锁链的青铜臂，而她自己的影子额头生出第三只竖瞳，正诡异地朝她微笑。
\"啊——！\"
剧痛从眼球炸开。灵悦的左眼瞬间蒙上幽蓝阴翳，视野里所有东西都覆盖了层蠕动的巫文。她本能地挥剑斩向海面，剑气却穿透水面直射深渊，精准击中无头巨人石像。
轰！
石像表面的青苔剥落，露出下面青铜材质的躯体。巨人断颈处突然喷出粘稠蓝血，在海水中形成巨大漩涡。所有幽魂同时发出尖啸，疯狂扑向二人。
墨尘拔剑出鞘。星晶与青铜相击的刹那，海底宫殿群亮起无数巫文锁链。这些锁链本该束缚共工残躯，此刻却调转方向缠向墨尘。最可怕的是，锁链上每道符文都与他胸前星图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他任由锁链缠绕四肢，\"蓬莱封印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锁链越缠越紧，星晶长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灵悦想上前相助，却发现自己的左臂不知何时已青铜化，皮肤下浮现出与锁链相同的巫文。更糟的是，幽蓝阴翳正从左眼向全身蔓延。
\"墨尘！这些锁链在......\"
话音戛然而止。她惊恐地发现，墨尘非但没有挣扎，反而主动将星晶长剑刺入自己胸膛。剑身完全没入的瞬间，所有缠绕他的锁链突然绷直，继而疯狂抽取他体内的能量——星光、血气甚至神魂都被强行灌入海底石像！
无头巨人的手指动了一下。
深渊开始震动，坍塌的宫殿群如倒放般重组。九根青铜柱缓缓升起，柱身浮现出九张痛苦的人脸——正是当年蓬莱九位长老的模样。他们大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哀嚎，每根柱顶都凝结出一滴蓝到发黑的精血。
灵悦突然明白过来：\"这是要重聚共工头颅！\"
她的冰晶长剑突然自行飞向其中一根青铜柱。剑尖触及柱身的刹那，左眼阴翳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涌入脑海的破碎画面：
——离恨天站在祭坛上，身后是跪拜的蓬莱弟子。他手中的赤红长剑正在分解，剑锋碎片依次刺入九位长老眉心。
——\"以尔等为锁，可镇千年。\"剑尊的声音冰冷刺骨，\"但若有一日锁断......\"
画面突然切换。
——玄魇鬼鬼祟祟潜入海底，将一枚刻有巫族密文的骨钉打入石像后心。
记忆中断。灵悦踉跄后退，发现自己的冰晶长剑已与青铜柱融合过半。更可怕的是，随着融合加深，她正在同步感受当年那位蓬莱长老被炼化成柱的痛苦！
\"墨尘！\"她忍着神魂撕裂般的痛楚大喊，\"九柱是离恨天用蓬莱长老炼制的封印，但玄魇做了手脚......后心骨钉才是关键！\"
被锁链悬在半空的墨尘突然睁开眼睛。
此刻他的瞳孔已完全化作星云漩涡，胸前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与星晶长剑同质的琉璃光浆。这些光浆顺着锁链逆流而下，竟在石像头顶凝聚成虚幻的冠冕形状。
\"你错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调，既有本声又有离恨天的冷冽：
\"骨钉是我让玄魇钉的。\"
海底突然死寂。
灵悦不可置信地看着墨尘——或者说，看着借墨尘之口说话的离恨天意志。星晶长剑完全融入墨尘体内的此刻，剑尊残留的意识终于彻底苏醒。
\"共工残魂必须完整重聚......\"墨尘的右手突然挣脱锁链，抓向自己天灵盖，\"才能被彻底消灭。\"
五根星光凝聚的手指刺入头颅。
这个疯狂举动引发连锁反应：海底九根青铜柱同时炸裂，九滴精血汇向石像断颈；灵悦的冰晶长剑彻底粉碎，释放出里面封存的最后一道火猿法则；而无头巨人石像的后心处，那枚被玄魇钉入的骨钉正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与墨尘胸前星图完全相反的符文。
\"这才是真正的......\"墨尘的声音越来越弱，\"炼化。\"
最后一字落下，他的身体突然坍缩成星光漩涡。海底所有幽魂、锁链甚至海水都被卷入其中，形成直径千丈的能量飓风。飓风中心，无头巨人的石像正在重组头颅——却不是共工的面容，而是墨尘的五官！
灵悦在狂暴能量中勉强稳住身形。她破碎的瞳孔突然看清真相：所谓九宗之乱，不过是离恨天布下的一场横跨千年的局。从斩断火猿法则开始，到墨尘融合十二祖巫信物，再到如今海底献祭......所有步骤都是为了创造能彻底容纳并炼化共工残魂的\"容器\"。
而现在，这个容器即将完成。
\"不......\"
她突然冲向飓风中心，残存的右手抓住正在成型的巨人一缕发丝。
\"一定有其他办法......\"
巨人的眼皮动了一下。
即将完全石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属于墨尘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