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跨年专场,广德楼的舞台被装点得金碧辉煌,金色的流苏随着灯光摇曳,暗红帷幕上绣着的云纹仿佛要冲破布料跃出。我站在侧幕条后,指尖反复摩挲着记录道具流程的平板,余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台上意气风发的靳鹤岚。这几个月来,我们早已成了彼此最熟悉的人——他会在排练时偷偷塞给我润喉糖,我会帮他整理演出时容易勾丝的大褂;深夜收工后,我们还会在胡同口的路灯下分食一包烤红薯,看着热气在冷空气中化作朦胧白雾。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靳鹤岚、朱鹤松!”
随着报幕声响起,掌声如潮水般漫过剧场。靳鹤岚抱着折扇潇洒登场,黑色大褂的下摆扫过舞台,勾勒出利落的弧度。前半段的表演堪称完美,他眉眼飞扬,每个包袱都抖得恰到好处,台下的笑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连前排举着灯牌的阿姨都笑得直抹眼泪。直到朱鹤松说起搭档的糗事:“要说我们岚岚啊,最近可有点不一样……”
靳鹤岚接话的速度快得惊人,折扇“啪”地展开,挡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我跟你们说,咱们后台有个小姑娘,那干活儿可认真了,就是吧,这性子,有点闷,跟个小木头似的。”他边说边模仿我低头整理道具时的模样,夸张地弓着背,眼神呆滞,惹得观众哄堂大笑。台下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却刺得我眼眶发烫。
我手里的道具箱“哐当”落地,金属碰撞声在后台格外刺耳。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喉咙像被灌了滚烫的热茶,又疼又涩。看着台上笑出酒窝的靳鹤岚,那些藏在心底的好感突然变成尖锐的刺。我知道砸挂是相声的传统,可当那些玩笑话落在自己身上时,才明白被当众调侃的滋味有多难堪。那些我们一起加班的深夜,他递给我的姜茶,还有他说“你比调光台的按钮还重要”时认真的表情,此刻都成了莫大的讽刺。
散场后的更衣室里,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镜子映出靳鹤岚带着笑意的脸,他额前的碎发还沾着舞台上的金粉:“今天效果不错吧?观众都笑疯了!”他伸手想接过我手里的卸妆水,却被我侧身躲开。
“是挺好的,拿我砸挂逗观众开心,你可真有本事。”我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冷意,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靳鹤岚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啊。”他往前迈了一步,大褂的衣摆扫过我的裤脚。
“玩笑?”眼眶突然发烫,那些小心翼翼藏起的情愫此刻化作酸涩的委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用来取乐的工具?那些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都是假的?”更衣室的暖气嗡嗡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
“我真没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他着急地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却灼得我难受。我用力甩开他的手,金属柜门被撞得发出巨响。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张九龄和王九龙抱着外套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是咋啦?有话好好说啊。”张九龄试图缓和气氛,目光在我泛红的眼眶和靳鹤岚苍白的脸上来回打转。
“你们别管!”我抓起背包冲出门,身后传来靳鹤岚急切的呼喊。冲出剧场时,寒风卷着零星的雪花扑在脸上,比靳鹤岚的话更刺骨。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我却任由它掉进路边的雪堆里,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被白雪渐渐覆盖。